八月的晌午,整座湖城被日头蒸得昏昏欲睡,而位于新市陌路50号的五金陶杂商店,却依旧三两顾客,进出不断。
蒋祖生眯着眼,戴上一副老花镜,在不同的货架前来回穿梭,目光飞快地跳跃在密密麻麻一大片螺栓中,熟稔地比对出合适的型号。
父亲的利落爽朗同样落在了女儿蒋凤仙身上。一旁,顾客拿着一只老旧的插线板来更换,蒋凤仙率先接过,快速看了一眼说:“是16A的。”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已经拿到了新插线板。没等客户道谢,她就已经打包装袋,动作一气呵成。
方寸之地,片刻之间,已有拿着旧螺栓换新螺栓的工人,前来配线板开关、更换水池龙头的邻里,路过时顺带进来聊两句家常的熟客,进进出出,嘈杂熙攘。这样少有闲暇的岁月,一晃就是三十年。
“我们年纪大了,现在店里进货出货、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女儿和女婿。”蒋祖生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脸上却满是欣慰,“以后这小店也都要靠他们了。”
“我这里没有的东西,估计湖州城里也难找到了”
小到顶针、揿钮、螺帽,大到拖把、锄头、铁耙,一踏进店门,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堆得一屋子满满当当,连屋顶都挂满。别看小店面积不大,却装下了6000多种商品,日常生活中只要能想到的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就比方这些缝缝补补时用的小零件,本身利润薄,只能卖个一元两元,附近的一些老人,不会网购,只能来我这里买。”蒋祖生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顶针。盒子的外壳布满岁月的灰尘,一看便知鲜有人问津。但一打开,只见五六枚顶针依旧锃光瓦亮。“别看平日被束之高阁,但当有顾客需要它时,便能解燃眉之急。”
这些日常的稀有货品,哪怕只有一个顾客需要,蒋祖生都会备着货。蒋祖生记得,上个月有名顾客为了买一只自行车气门芯上的小羊皮,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湖州城,最后是听了别人介绍,专门找到了他这儿,当时可高兴坏了,连声道谢。“我这里没有的东西,估计湖州城里也难找到了。”蒋祖生露出自信的笑容。
除了街坊邻里,住在凤凰、红丰甚至更远的,也都有客人光顾。说到这里,蒋祖生眼光闪亮。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了,一名从和孚赶来的顾客急冲冲跑进店里,就为了买一卷尼龙薄膜。“估计是等着急用吧,这么晚了,别家店早都关门了,只有我这儿还开着。”
在收银台附近,蒋祖生还架起了一台小型打印机,时不时有家长来打印作业,还有来复印身份证什么的。蒋祖生说,现在的墨盒和纸张都在涨价:“根本不指望着赚钱,只是让周边的百姓图个方便。”
住在通盛花园的陈先生家里的燃气灶已经用了快十年了,急需要更换,老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蒋祖生。知道陈先生年逾古稀,腿脚不便。蒋祖生主动提出将燃气灶送到老人家里,“大家都是邻居,能帮一点是一点。”
勤劳、热心、质朴、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在蒋祖生身上熠熠闪光。
店中的常客不少是上了年纪的老顾客,平日生活节俭,家里用坏了东西都不太舍得扔掉,但只要到蒋祖生的店里,换个配件就又好用一阵子了。顾客的信任零零碎碎地积攒起了小店的声名口碑。三十年来,蒋祖生诚诚恳恳地做着一笔笔小生意。因为价格实惠、营业时间长、回头客多,小店效益也算是不错。
“每天零零碎碎做点小生意,赚的是良心钱”
隔世经年,蒋祖生依旧难忘自己开店前跑运输的岁月。
如果把时间的指针拨到40年前,当年吴兴环渚大东大队第四生产队的蒋祖生,已经做起了货运小生意。“那时候天天蹲在老汽车站,等着帮人送货,生意多半靠的是运气。”回忆起旧日时光,蒋祖生不自觉抖起了腿,“那时候我把三轮车换成了四轮的,汽车站的人都抢着要我送货,钱也好挣。”
“可是年纪越来越大,体力也会越来越不支。”蒋祖生的表情一下子坚定起来,他知道货运这行干不了一辈子。
1992年,蒋祖生咬咬牙,用多年积攒下来的辛苦钱,买下了市陌路的一间小店面,开了家杂货铺,一年后,蒋祖生又租了一间,这才有了现在小有名气的五金陶杂商店。
“一开始真的很辛苦。”蒋祖生有些怅然,那时候门口的路都没修好,坑坑洼洼,生意也一般。为了生计,蒋祖生白天还要在外接送货生意,晚上回到店里整理货物。老婆和女儿一起在店里帮忙干活,每天起早摸黑,没有休息。蒋祖生用手指了指店铺后方,只见一张长桌、几只板凳,搭建出一方隐蔽的小厨房,“一日三餐,我们都在这里。”蒋祖生笑笑,黑黑瘦瘦的脸庞上,有一道道浅浅沟壑,写满了过往的辛酸苦楚。
“每天零零碎碎做点小生意,赚的是良心钱。以前有一位客户来买马达皮带,没多久里面氧化了,我把那一整批货全扔了。”蒋祖生顿了顿,有些动情地说,“我们守着这小店,其实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一份生计,做久了就成了一份责任。”
语罢,蒋祖生又陷入了忙碌之中,忽然一声犬吠从店铺后方传来。
“这是别人送我的,是只流浪狗,其实我对养狗并不感兴趣。”蒋祖生笑了笑,缓缓说道,“但既然养了嘛,也是有一份责任的。”
店名 市陌路 五金陶杂商店 店主 蒋祖生 店龄 30年
记者手记
一间小小的杂货店,一开就是三十年,方便百姓,邻里称赞,而蒋祖生并非想要成就什么传奇。他更像是被生计强推向一份责任的普通人,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湖州众多平凡故事的一隅,静静描绘着独属于他的时代切面。
商海钩沉,又哪里能说是什么商海钩沉呢?三十年守着一爿杂货店,全靠这一副勤劳、坚韧,被砸了半世风霜的劳动者的身体。每天人来人往,实实在在方便了老百姓的生活。蒋祖生用坚守,承载着一家人的生计,也得到了无数消费者的喝彩和捧场!
来源:湖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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