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成了武器库
警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造成了这么大的声势来围捕谢先荣,而谢先荣却逃跑了,这就好比一个人积蓄了千钧之力向某个物体砸下来却什么也没有砸到一样,造成的反差形成强烈的对比,这种结果令人难堪极了。新闻记者们架好摄像机、照相机,熬了一个通宵,希望捕捉到精彩的镜头;日报、晚报记者甚至写好了新闻稿,报纸也留出了版面,为了抢新闻,他们甚至推迟了出版时间,准备谢先荣一抓到,就马上见报。可是,谢先荣却跑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记者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嘴里不说,却在心里嘀咕开了:这算什么围捕战?围得铁桶一般,铁桶一般怎么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当然,老百姓,尤其是二医的居民,他们可不干了,闹了他们一个晚上,一大清早就把他们赶出家门,叫他们回避,还向他们的住地打催汨弹,让他们直流眼泪,他们的牢骚毫不客气地发出来:“什么公安局,还不如叫作粮食局!“粮食局算是便宜了他们,应该叫作造粪机!这样的局长真该引咎。
作为一局之长,李建中感到了难堪,受到了羞辱。这个脸丢得实在是太大了。谢先荣穷凶极恶阴险歹毒我们不去说他,但是我们的民警面对这样阴险歹毒的罪犯,怎么就不能正确处置呢?总结深刻教训,培养实战意识,加强实战练兵,恐怕是抓获谢先荣后第一个要做的事。
羞辱已经挨了,再大的难堪也得承受。如果不能将谢先荣抓住绳之以法,不但不能向受伤的民警及其家属交待,更无法向党、向密切关注此案的全荆门市的人民群众交待,扣在公安局头上的屎盆子就永远难以搞下来,当然,他更加无脸去见厅长。李建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怎么办?吸取教训,知耻而后勇,迎难而上,迎接挑战,走好下面的每一步棋,谢先荣就是跑到天上,藏到地下,也要上天入地,将他揪出来。李建中的决心无疑给全局上下民警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使全体参战民警形成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
刑侦支队的全部技术人员一齐来到谢先荣家的现场,开展了仔细的搜索和勘查。
谢先荣家房间结构为二室半一厅,现场勘查分几班人马进行。在谢先荣家的阳台上,技术员首先发现了一支类似六四式手枪的手枪,就是这支枪,使徐金华的肝、肺被打穿。现在,它被谢先荣丢弃静静地躺在地上。原来,此枪已卡壳,要不然,受伤的民警就不会只有徐金华一个人。
“咦,这里有个铁皮箱。”一名侦查员翻开阳台上的杂物,发现杂物里面有一个铁皮箱,从工艺上看,属于自己制作,箱子上挂着一把挂锁,呈开启状态。技术员打开铁皮箱,里面的东西让侦查员十分震惊。
铁皮箱里,也有一把手枪,也是发射六四式手枪枪弹。除此之外还有六四式手枪弹16枚,六四式手枪空弹壳17枚,16号铜壳猎枪空弹壳10枚;有国产1951式手枪弹64枚,装在一个包装盒里:有国产1956式步枪弹27枚,用报纸包裹着……
这些枪弹都是从哪里来的?
看得出,谢先荣为自己的犯罪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如果犯罪得逞,不知要给社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危害。
别看谢先荣家的阳台不大,只有几个平方米,但他砌了个台,共分三层,放置鞋、盒子等杂物,足见谢先荣还是很会生活持家人。不过,这些杂物堆得满地都是,缺少必要的整理。侦查员分析,可能是谢先荣仓促选跑时,为了带走他必要的一些东西,一定乱翻一气才造成如此零乱的场面。场面再零乱,侦查员也要逐一将它们翻个底朝天。
很快,侦查员又有了新的发现,在贮物台里层,他们找到了一个深蓝色条纹布袋一个,里面竟是用报纸、塑料袋包着的三幅汽车牌照,号牌分别为“鄂D10106”、“鄂FA191警”和“午M01080”。在另外一个塑料袋里,装着“鄂D10106车辆行驶证、车辆购置附加费缴费凭证、小汽车定编证、车船使用税免税记录卡和“机动车排放尾气污染物合格证”以及“鄂FA191警”车辆行驶证、“湖北省特种车辆警灯警报器使用证”。
谢先荣为什么会持有这么多汽车牌照?只有一个解释:非偷即抢看来,他还涉嫌盗窃抢劫机动车。
随着现场勘查搜索的深入,战果还在不断扩大。在谢先荣家“二室半一厅”的半室中,床底下有一个蓝色塑料筐,筐里有国产六四式手枪弹3枚、六四式手枪弹弹壳17枚、16号铜壳猎枪弹空弹壳10枚、12号塑壳猎枪弹1枚,有盒装河北沧州市生产的12号、16号通用底火帽90枚;还有两个塑料袋,里面分别包着军用枪弹发射药1800克、猎枪用霰弹750克。在这张床底下,还散乱地堆放着其它杂物,其中一个皮质提包,里面装着8件开锁工具,都是非正常用开锁工具。显而易见,谢先荣用它们来盗窃汽车。也许是为了证实侦查员的判断,侦查员们很快就找到了一把未开齿的桑塔纳车钥匙、一个已经破坏的汽车门锁锁芯看得出,谢先荣平时就在家里研究开锁技巧,苦学盗车技术。
Ⅱ
探寻犯罪动因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该不会是做梦吧?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见到侦查员搜查出这么多兵器,这么多汽车牌照,严鸣凤在心里说着一千个不可能。她纵然想象力再丰富,能够假设出一万种可能,她也绝对想象不出,她一直深爱着的丈夫,那个一直深爱着她的那个人,会是一个杀人抢劫的恶魔。
事实已经形成,严鸣凤再怎么为丈夫辩解也无济于事。家里这么多用于做案的武器成了永远无法抵赖的最直接的证据。当然,它们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家里来,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丈夫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家里这么多的汽车牌照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家里来,同样也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丈夫从什么地方偷的。这么说,丈夫一直在秘密地从事犯罪活动,自己怎么一点察觉也没有呢?经过冷静的思考,严鸣凤的情绪控制下来,眼前的事实不得不让她相信,丈夫确实是在犯罪。
他为什么要犯罪?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不仅是严鸣风想要弄清楚的,更是警方急切需要掌握的。不仅如此,警方还要透彻研究他的犯罪轨迹,只有这样,才能把握他的准确逃向,制定正确的追捕方案。
严鸣凤被再次“请”到荆门市公安局。
这时,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大案侦查处副处长王绪清已来到荆门市。就由他和黄昌洪一起,与严鸣凤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交谈。
黄昌洪问她:“谢先荣平时都在家里干什么?”
严鸣凤说,他出车祸下了岗,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就在家里做家务。像洗衣服做清洁买菜做饭接送孩子上学,这些我都没有管过,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后来买出租车又被人骗了,这样一来更是无所事事了。
“光是做家务不是很无聊吗?除此以外他一般还做些什么?”
“有时陪儿子玩,有时一个人下围棋。”
“一个人下围棋?”黄昌洪紧追着问
“是的。有一次我问他一个人怎么下,怎么不找一个人来下,他说你懂什么,一个人下才有意思,可以训练一个人同时具有两种思想,摸攻守双方的心理。”
“他平时干什么?看不看电视?看不看书?”王绪清认为,从一个人的爱好,可以分析出他的思想动态,看什么书,可决定着他的文化素质和价值取向。一些暴力犯罪分子,往往是不怎么看书的,如果看书,都是看一些功利性很强的书,看一些与他的犯罪行为有关系的书。
“他不爱看电视,特别不爱看新闻联播,尤其是看到领导慰问群众的画面就换台,说那都是骗人的。他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就是警匪片。
“他看过些什么书呢?”
“他看的书种类不是很多。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他老是拿些地图看。我问他,什么书不好看偏要看地图,枯燥死了,有什么看头,难道想当旅行家不成?”
“是些什么地图?”
“有全国地图,有湖北省地图,有交通路线图。”
“哦!”王绪清和黄昌洪同时轻轻地感叹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悟。他们明白,谢先荣看地图,绝对不是为了去当旅行家,也不是为了研究中国、湖北的地理状况,他是在选择路线,选择地点,也就是说,他是在地图上研究作战方案。既然如此,不妨把他家里的地图拿来看一看。于是,黄昌洪到隔壁的一间办公室给技术科打了一个电话:“杨欣,你们在谢先荣家里搜查到地图没有?
电话那端杨欣答道:“有,有很多地图!”
“那好,你马上给我送过来,我要看一看。”
听说地图一事,王绪清的思路又回到了“9·10案件上。他在想,谢先荣在做“9·10”案件时,一定经过精心策划,他的作案地点,逃跑路线,一定都在他自己的地图上标出来了的;同样,他之所以这么快就逃出荆门警方的包围圈,事先也一定设计好了逃跑路线。
打完电话,黄昌洪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严鸣凤:“以前,他去过哪些地方?最远去了哪里?”
“去过武汉、荆州。最远去过广西、云南,还到过越南。”
“广西、云南?越南?是在什么时候?去了多少天?去干什么?”黄昌洪知道,有很多犯罪分子在用枪支作案时,枪支大多来源于广西、云南一带。因为在那里,有很多枪支流失在民间。谢先荣去广西、云南、越南,有没有可能是去弄枪呢?
黄昌洪问到这里,严鸣凤陷入了沉思。她似乎不愿意回忆这段往事,看得出,这段往事是她生命中的一个痛,一个不堪触摸的伤疤。
她依稀记得,那是在1998年的秋天。
严鸣凤当时弄不明白,一向温柔顺从的丈夫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起因是一件小事,这件小事,看起来是这么小,却像在谢先荣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以至于他的性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严鸣凤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后悔,她想,要是当初自己不是那样对待他,他会变吗?
其实,严鸣凤不知道,谢先荣的心早就在变了,没有这件事,他照样会变,这件小事,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而已。
这天,谢先荣等严鸣凤一回家就对她说:“给我200块钱。”在家里,严鸣凤虽然很少过问家务,但财政大权却掌握在她手里。因为,工资是她赚的,理所当然要由她管,再说,她把钱管死,免得谢先荣没有工作瞎花。每次,谢先荣要有什么家庭开支,都向严鸣凤要。二人对此都非常习惯。要是平时,严鸣凤都会给,但这一天,严鸣凤因为在医院受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回家后心里还不愉快,听到谢先荣要钱的请求也不管他要钱干什么,就看也没看他一眼,说:“没有。”
本来,谢先荣是想要200块钱买一双皮鞋。因为,他在路上碰到个熟人,那个熟人见他穿着一双又脏又旧的皮鞋,就开玩笑地说:“哎呦,你都快成破鞋了!小心被老婆踏了啊。”
谢先荣自信地说:“我不是那么容易被老婆蹦掉的人。我正在找工作,不久就有大钱赚了。”谢先荣心里清楚,他这样说,不过是为自己撑门面。
“谢先荣,别吹了。看在朋友的面上,我给你提个建议。你真要找工作,一定得弄双好一点的皮鞋。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现在的人都看外表,尤其是男人,有没有身份,一看你的脚上就知道了。”
谢先荣平时并不觉得穿得破旧一点有什么不妥,反正,他又不参与社会交往,成天呆在家里,做他的家庭妇男,有什么关系呢?眼下,被熟人这么一笑一说,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还是觉得大失面子,他想,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不成人样地生活吗?我总得要体面一点地
走出去,找工作,赚钱养家啊!他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跟妻子提出要求。但是,严鸣凤却不给他面子,连200块钱都不肯给,他实在伤心啊。一个大男人,沦落到这种地步,自己挣不到钱,向老婆要200块钱买双皮鞋都要不到,实在可悲啊!吃完饭,洗完碗,他一个人静地坐在厨房里,越想越伤心,竟情不自禁地流起眼泪来。这一幕,恰好被到厨房来喝水的儿子看见了,儿子马上跑到卧室对严鸣凤说:“妈妈,妈妈,快去看,爸爸在厨房里哭。”
严鸣凤不明究竟,连忙跟儿子一起来到厨房。谢先荣见妻子来了立即抹掉眼泪。严鸣凤本来就气,见丈夫竟然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竟然哭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她说出了一句份量很重充满了嫌恶意味而且很伤夫妻情分的话来:“怎么?伤心了?要钱啊,要钱自己去挣啊?你不想想,我养你养了多少年了,要我这样养你一辈子吗?一个大男人,只知道向女人要钱,还有脸哭!”
当时,谢先荣并没有回应她,只是下意识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起身,回到房间去睡觉。他并不想和妻子吵。妻子的话都是对的,是他自已太没用了。这一夜,他虽然平静地度过去了,但他的内心里,却掀起了一场风暴,这场风暴,甚至可以毁灭一座城市。
果然,风暴来了。第二天,严鸣凤下班回家后,谢先荣冷冷地对妻子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想连累你。”
犹如晴天霹雳,严鸣凤一下子懵了。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丈夫离婚的。虽然,他目前没有工作,赚不到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就说:“理由呢?”
“少罗嗦,小心老子揍死你。”
听到谢先荣这么一说,严鸣凤一下子紧张起来,仿佛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她想,丈夫到底是怎么了?她在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猜测着各种可能。她陡地想到,难道是昨天的那几句话伤着了他?但又一想,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这么脆弱?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自己从来就没有因为他人生不顺就嫌弃他,他一再遭受挫折,自己总是宽慰他,鼓励他,原谅他。他也说过,任何挫折他都经受得了,怎么会计较几句气话呢?想到这里,她改变了一下语气,说:“亲爱的,你到底有什么心事?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我昨天的话说错了?我昨天是因为心里烦才那样说的几句气话啊,你别在意好吗?”
“你这个臭婆娘,我警告你,以后少管老子的事!”以往,谢先荣和妻子也有争吵的时候,但每次,只要妻子柔声对他一说,他都会心软下来。但是这一次,谢先荣变了,他不仅没有软下来,反而,伸出青筋直暴的拳头就要挥向严鸣凤。严鸣凤被吓坏了,不得不躲到一边去。这晚,他们再没有任何争执,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第二天一早,谢先荣就收拾了一个旅行包,丢下一句话:“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严鸣凤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挽留的话,更来不及问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谢先荣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天,严鸣凤整天都在想着这件事,以致常常出神。她不明白丈夫怎么会变成这么一个人。后来,她的倔劲又上来了,回头一想,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这世界,谁离不开谁啊?她又振作起来,把全部身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半个月以后,谢先荣却回家来了,看得出,他的心情好极了说他总算没有白活,也算是出过国的人了。听说他出国了,儿子谢志强立即问道:“爸爸,你到哪个国家去了啊,那里和中国有什么不同?好玩吗?”
谢先荣撇了撇嘴说:“越南。比中国差多了,一点也不好玩。看来,还是中国好啊。还是家里好啊。”
严鸣凤眼见谢先荣与十多天离家出走前又判若两人,也就不再计较他的离家出走。两人又一次和好如初,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黄昌洪听严鸣凤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末了,他试探着间:“他从南回来,一定带了不少好东西吧?”
“有啊,他给儿子带了那边的水果,给我带了一件不值钱的首饰,还带了一些外国纸币。他说是秘鲁币,不值钱,留着好玩。”
“还有呢?”
“没有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哪里舍得买很多东西。他说他从他表弟那里借了1000块钱。当然,他为自己买了一双皮鞋。我问少钱,他说只花40元。”
“你清没清他的旅行包?”黄昌洪不想直接问他带没带枪回来,就旁敲侧击。如果她翻了他的旅行包,如果她发现了枪,一定会有所反映。
“没有。我下班回家时他早就回到了家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反正,我只知道他带的东西很少。”
这也是黄昌洪意料之中的事。他带枪回来,会让妻子知道吗?但是,在没有充分弄清严鸣凤到底知不知情前,黄昌洪还得继续问下去:“他在家里藏了这么多武器,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在两位领导面前,我不敢说谎。我说过,我很少做家务,连一些东西放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或许我在单位是一个称职的护士,但在家里,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因为有他,我不需要做这些。
黄昌洪想,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然而也是一个糊涂的女人。丈夫的所作所为,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其实,黄昌洪想得并不周全。严鸣凤也曾试图了解过谢先荣的行动。
就在谢先荣做下“9·10”大案后,严鸣凤有一天突然发现,谢先荣平时最爱穿的一件灰色衬衫不见了,就问他衬衫哪里去了。谢先荣轻描淡写地说,他在旅馆里把衣服洗后晾在外面,被风刮跑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了。他说,你以后还是少管我的闲事吧。
严鸣凤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也没往心里去。过了几个星期谢先荣经常几天不回家,严鸣凤就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找到工作没有。这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心话语,谁知谢先荣却莫名其妙地一拳打在她的背上,粗暴地说:“我告诉过你,少管老子的事!”严鸣凤当晚流了一夜的泪,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错,丈夫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六亲不认,他不是一向都对自己温柔体贴的吗?从结婚至今,他可是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手的,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这么粗暴起来?以后,严鸣凤果真不再过问谢先荣的事情。他出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家,她一概不问。她的背上,不时隐隐作痛。她可不想再吃眼前亏。
不过,谢先荣的行动她还是很关心的。她清楚地记得,今年5月份以后,丈夫的行动变得非常有规律了。每天早晨,他把闹钟定在5点钟响铃,六点钟准时出门,晚上七点钟准时回家,星期六星期天就在家里看电视、陪儿子下象棋、做清洁,非常有规律,就像在单位上班一样。她本来想问他一下是不是找到了工作,但怕挨打,就没敢再同。
他并没有找到工作,没有正式的上班单位,为什么生活这么有规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王绪清不得不再次发问:“谢先荣以前一直对你很好,自从那次离家出走以后,他就变了。在这之前,他就没有对你表示过抱怨之类的话?”
严鸣凤想了想,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他对我有过什么抱怨。不过,他内心的不满是肯定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我在医院的工作非常忙,常常回家很晚,一回到家里,饭菜都摆上桌了,只等我来吃。他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吃完饭然后去洗碗。儿子做完作业后也是他照料着上床睡觉。因为工作压力大,竞争激烈,我每天晚上不值夜班时都要在家自修。他常常对我说,他已是一个没用的人了,总不能两个人都没出息吧,如果能让我有所出息他也心满意足了,至于家里他明确表示,就不用我管了,他要全部包下来。从这里,我隐隐地看出来,他虽然口里说自己没用,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里是不服的,他不甘心目前的处境,我想这也是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应该具有的品质。我同情他,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他的现状,我不能让他有稳定的工作有固定的收入。”
“他对你没有表示不满,对社会,对他人,他是否表示过不满?”黄昌洪接过王绪清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严鸣凤说:“这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向就认为社会对他不公平,先是把他错判,让他坐了四年牢。后来,他又下了岗,失去了工作。再后来,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一辆出租车,却又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车子没有要回来,反而又参加偷车,白白花了两万块钱才保出来。他说,这个社会没有一个好人,如果有的话,就只有我们这一家人了。”
黄昌洪和王绪清听严鸣凤讲述谢先荣,总算弄清了她和谢先荣的恩恩怨怨,弄清了他曲曲折折的人生经历,不免唏嘘不已。送走严鸣凤的时候,王绪清态度鲜明地说:“严护士,谢先荣对社会的认识和评价是错误的。他受到错判并不能代表社会对他不公平。相反,法律是公正的,他被错判了,不是很快给他纠正过来了吗?另外,下岗和被骗,也不能成为他犯罪的借口。现在下岗的人有成千上万,很多人也都有过被骗的经历,但是,这些人都没有走上犯罪道路。要是每个人都像谢先荣样,用自己经受的挫折作为自己犯罪的借口,那么我们这个社会还有救吗?所以,你也应该认识到,谢先荣走上犯罪道路,是他的内因在起作用,并不能把他的犯罪归咎为社会。在这里我奉劝你要做好你儿子的思想工作,让他正确地认识他爸爸的犯罪。”
对于王绪清的这些说法,严鸣凤非常赞同,她一再说:“感谢王处长,感谢黄局长,谢谢你们还能想到我的儿子。我正愁不知怎么跟儿子说他爸爸的事呢。说实在话,我不想儿子受到他爸爸的影响。这下,我有主意了。”说罢,严鸣凤对王绪清和黄昌洪深深地鞠了一躬。
晚上,周明强被叫到了黄昌洪的办公室。因为同为李市人,周明强和谢先荣在最近几年都有一些交往,对他的性格特点、经历应该有所了解。当然,他是否参与或者知道谢先荣的犯罪,也在调查之中。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同志,必须慎重。本来,黄昌洪想让刑侦支队的人与他谈,最后决定,还是自己与他谈比较合适,自然对他形成一种高压态势,同时,他也可以借此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民警。周明强第一次面对黄昌洪,显得有些紧张,不一会儿额上就出了些汗。黄昌洪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镇静下来。周明强渐渐平息下来,开始谈起了与谢先荣儿时的一些经历,谈起了他的车子被汪坚强等人骗走后来找他帮忙的经过。最后,周明强说:“从我与谢先荣的交往来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有犯罪的暴力倾向。他的车子被人骗走了,跑过很多部门,也遭过很多冷眼,但是,除了听到他骂过汪坚强外,我从来没有听他骂过别的什么人,也没有见到他流露出要报复社会的想法。以前我在刑警队工作时,配有枪。谢先荣到我家望来玩时,我有意要炫耀一下,以示我已今非昔比,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受人欺负了。
我以为谢先荣会对我的枪感兴趣,会对我表示羡慕之情的,但是,我错了,他不但不感兴趣,不表示羡慕,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把徐金华打伤后,我想了好半天,他明明有犯罪倾向,偏偏伪装得那么好。他明明想得到枪,却对我的枪毫无兴趣。他太会装了。不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还是很讲义气的。如果他想弄我的枪,机会很多,我是防不胜防。因为,我根本无法把他与犯罪分子联系起来。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后怕。”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警察,他对你本来就有防范之心,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内心世界究竟隐藏有多深?还好,你没有陷进去。尽管你现在到了交警大队,离开了刑侦,但是在与社会上的人尤其是有前科的人打交道时,头脑中还得时刻保持刑警意识啊!”
Ⅲ
大西南,寻踪觅迹
在谢先荣家进行现场勘查的同时,刑侦支队朱明清副支队长率领的小组已经赴李市开展了工作,沙洋县公安局更是投入了全部警力对所有谢先荣的亲属关系、牢友关系进行调查摸底,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在荆门市公安局,有四名民警都是沙洋县李市人,除了交警支队的周明强,还有刑侦支队的支队长邹平、副支队长朱明清、治安科长王文忠。尤其是王文忠,和谢先荣曾是儿时的朋友,而且,两家的渊源还相当深。当时,王文忠的父亲是李市喷涂厂的厂长,而谢先荣的父亲则是车间主任,因为父辈的关系,两人在一起经常玩要。后来,两人的人生道路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谢先荣被判刑,而王文忠则考上警校,成了一名高素质的警察,彼此之间就很少来往了。正因为王文忠与谢先的这种关系,黄昌洪决定除了朱明清小组外,由王文忠和陈华再组成一个小组,开赴李市,摸清谢先荣的底数。
陈华虽然不是沙洋人,却和沙洋有着深厚的感情。他1988年考人湖北省公安专科学校(现名湖北警官学院),1990年参警,被分到沙洋县公安局石桥派出所,两年后到刑警大队成为一名刑警。1992年12月他被调到荆门市公安局刑警大队,2003年7月调到荆门市公安局经侦大队任金融大队大队长。黄昌洪抽调陈华与王文忠搭档,有他的考虑。他不仅年轻,有头脑,而且在沙洋县工作过,对当地治安情况比较熟悉。
王文忠、陈华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杨兵。杨兵与谢先荣从小在起经常打架闹事,王文忠对此很清楚。他虽然不像谢先荣一样,有过服刑的经历,但是,他也是当地派出所深感头痛的人物。谢先荣这些年应该一直与他有过联系。
“杨兵,还认识我吧?”王文忠这次和陈华都是穿的便服,这样,他们和被调查对象之间说话比较容易沟通一点。
杨兵把王文忠仔细看了一会,说:“怎么不认识,你不是王哥吗?听说你当了警察,我们还都以你为骄傲呢!”王文忠的人生一帆风顺,考上大学,当了警察,还当了治安科长,自然在当地家喻户晓,杨兵当然知道。
杨兵,你最近和谢先荣有联系吗?”王文忠和杨兵拉了一会儿家常,单刀直入。
谢先荣?没有。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的面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打听他干什么?他现在还好吗?
杨兵,我实话告诉你,谢先荣犯了罪,而且是死罪。如果让我们知道你和谢先荣有联系,或者你知道他的下落而不说,你应该清楚,你将要承担什么样的法律责任。你说你好几年没有与谢先荣联系过了,那么你知道他这几年都到过哪些地方?“王文忠一反刚才的亲切随和,严厉地说。
“我当然不敢对你们隐瞒。让我想一想。”杨兵说:“我记了,前年,我听人说他到过云南边境,在那里贩过毒,开过赌场。”
“具体位置在哪里?你再想一想。”
“像?好像……是在缅甸?对,是缅甸的南街!错不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和他去过缅甸吗?还是他亲口跟你说的。”
“不不!我没有去过缅甸,他也没有亲口对我说起到缅甸的事。他是和刘树林说的,你们可以问他。”
刘树林,同样也是谢先荣儿时的朋友,两人可以称得上铁杆兄弟,谢先荣为杨兵背过黑锅坐过牢,出狱后,正在他寂寞烦闷,被别人瞧不起时,杨兵却不来看他,倒是刘树林到他家里来安慰过他几句。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谢先荣仅仅因为刘树林到他家来安慰过他,就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而杨兵,则从他信任的朋友名单中抹掉了。因此,他到云南、缅甸去过的事,只跟刘树林说而没有跟杨兵说,说明他对刘树林很信任。
起初,刘树林果然很讲义气,闭口不谈谢先荣,就是谈,也只是轻描淡写。陈华见跟他说好话不管用,就直接了当地说:“刘树林,我们已经得到消息,说谢先荣跟你关系很铁,你知道他去过云南、细甸。如果你再知情不报,我们完全可以对你采取措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先荣一定会落入法网,你不要有丝毫侥幸心理。你说不说其实对我们无关紧要,我们只不过是想核实一下情况。”
刘树林对陈华不熟悉,被他的这几句话弄懵了,心想,自己犯不着跟他们闹僵,犯不着因为谢先荣吃官司,就说:“他确实到过缅甸,他说那个地方叫南街,有很多中国人在那里开赌场。他在南街的赌场里当过一段时间的保安,还学会了打枪。他曾经对我说过,要是哪一天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或者犯事了,他就到那里去闯天下,他还邀我一起去。
“他既然认为那里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谢先荣是典型的模范丈夫,他舍不得老婆,舍不得儿子。
“你还知道谢先荣和哪些人有联系?”
“我说了你们会为我保密吧?“刘树林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当然。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我说了,你们要查的话,可能要跑很远的路。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跑?”
“少啰嗦,快说!”
“田新红,王科长应该认识他。他也是我们李市人。听说他就在云南临沧,势力蛮大,好像被抓了,不知会不会放出来。谢先荣到云南,就是通过他的关系。”
8月7日,案发两天后,指挥部全体成员又坐在了一起。在抓捕谢先荣时所犯下的错误,使他们人人憋了一肚子气。他们发誓一定要抓到谢先荣。于是,代号为“雪耻行动”的计划在指挥部几个成员的脑海中形成了。
围追堵截、大面积搜索行动不可能再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时间不等人,我们要派出最精干的班子,最优秀的民警,组成追捕专班,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谢先荣抓捕归案。”李建中的决心不容置疑。
黄昌洪说:“王文忠和陈华在李市已经有了很大收获。在目前没有其它线索可资借鉴的情况下,西南可作为重要线索去查证。谢先荣的枪、子弹是从哪里弄来的?我认为来自西南的可能性较大。他尽管跑出了我们的包围圈,但是,他不会善罢甘休,他还会重新作案。要重新作案,他肯定还会弄枪。既然西南方向有他的关系人,而且他也表示过混不下去的时候会再到那边去,因此,我分析,他会再去西南边境,目的是两个,一是弄枪,二是躲藏。
邹平说:“黄局的分析很对。下一步工作,我认为这几方面是重点:是派人去西南,通过查枪源了解谢先荣的去向;二是继续做好谢先荣的家属和关系人的工作;三是从收缴的几块车牌入手,了解谢先荣盗车的犯罪事实;四是继续做好群众发动工作,在争取公安部发通缉令的同时,做好情报信息的收集工作。”李建中最后拍板:“昌洪和邹平的意见都很在理。当务之急是要派出追捕专班。昌洪,你认为到西南去派谁最合适?”“我看就派王文忠和陈华吧。王文忠是治安科长,对枪支的知识比较在行,陈华本来就是干刑侦的,他们两人搭档,我放心。另外,李市方面,还是由朱明清负责。”“那好,叫王文忠和陈华最迟今晚动身。
“通知行财科,叫他们订好今晚飞昆明的机票。
晚上10时,宜昌三峡机场,王文忠和陈华登上了飞往昆明的飞机。1个多小时后,他们就要在云南这片红土地上展开追捕谢先荣的艰苦行动了。
8月8日,王文忠和陈华来到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请求配合提审田新红。云南临沧地区公安处看守所,田新红被看守民警带到提审室。据看守民警介绍,田新红是因为绑架而被羁押的。他耷拉着头,不敢正视面前的人,他不知道又是哪里的领导来提审他。
“田新红,看看我们是谁?“王文忠操着浓厚的荆门口音对他说
田新红是李市人,王文忠说的就是李市一带的口音,在这异地他乡被羁押,田新红对乡音自然相当敏感,他当然一下就听出来了,猛地惊:“您是荆门人?”
“不错,我们正是荆门市公安局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怎么能在这么远的地方丢我们荆门人的丑呢?”
“那是,那是,都怪我一时糊涂。我一定改,我一定改!”田新红一副忏悔的样子,不敢抬头看眼前来人是谁。”
“新红,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王文忠一声猛喝,让田新红吓了一跳,他慢慢抬起头,正眼看了一下王文忠,当他看清王文忠时,顿时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你不是……王文忠吗?”
“对,我就是王文忠。我们专门到这里来不是听你作检查的,而是来向你了解情况的,你要如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那是,那是。我如实说。您想知道什么情况,尽管问。”
“那好,我问你,谢先荣来过临沧吗?”
“没有,他没有来过临沧。不过,他去过瑞丽。”田新红十分肯定地说。
“听说谢先荣在缅甸开过赌场,有这回事吗?”
“谢先荣开赌场?不可能。就凭他身上的那一点钱,想都不要想。他倒是在瑞丽的赌场当过两个月的保安,没有挣到什么钱。因为,当地进行治安整治,中国这方的赌场全部被端掉了,萧条得很。田新红,你知道谢先荣的这支枪是哪里来的吗?你仔细看好了是不是云南这边的枪?”王文忠一边说,一边从公事包里拿出在谢先来家里缴获的枪支的照片让他看。
田新红说:“云南这边都用好手枪,不会用自制手枪。
“你怎么知道这是自制手枪?”
“因为我就自己制过。”田新红毫不隐瞒地说。
“田新红,你说的情况很好。我们再问你,到瑞丽后怎样才能找到谢先荣?”
“这个?这个?”
“你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好了,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就干脆都说了吧。在瑞丽,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阿白。当然,这是他的绰号,他的本名叫张国良。你们找到阿白后,就说是猪耳朵叫你们来找他的,他一定会告诉你们情况的。”
“猪耳朵?谁是猪耳朵?”
“忘了告诉你们,猪耳朵是我的绰号。开始,我很不喜欢这个绰号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但是,我越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别人越是要这么叫。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反正,绰号跟名字一样,只是一个代号,现在要是有人叫我狗啊猫啊我也会答应的。”田新红也许是因为在看守所的日子太寂寞,也许是碰到了老乡,竟然滔滔不绝地说起。
见问不出什么新的情况,王文忠和陈华辞别临沧地区公安处同仁的盛情接待,乘坐公共汽车来到瑞丽。第一次踏上瑞丽的土地,立刻置身于另外一种自然和文化氛围中。这里的树叶片阔大,像一把把阳伞青翠欲滴,令人精神振奋;这里的姑娘身着少数民族服饰,娇俏动人这里的吊脚楼把人带入一种纯朴浪漫的风情之中。要不是因为肩负重要使命,王文忠和陈华真想在这里好好地玩几天。但是,强烈的使命感使他们一到瑞丽就赶到当地公安机关,向他们通报了谢先荣的案情并提出他们要找阿白。你们要找阿白?这?”看得出,瑞丽警方有难言之隐。
“要找到谢先荣,阿白是关键人物。我们想跟他正面接触一下。”陈华十分恳切地说。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阿白的身份。他是我们这里的政协委员,而且非常有钱。也许正是因为有钱,他才当上了政协委员。这其中的奥秘我们也不好深究。总之,你们要找他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起反作用这样吧,既然天下公安是一家,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还是由我们出面跟他谈比较好。”
既然这样,王文忠陈华只好同意瑞丽警方的方案,由他们提供谢先荣的照片,由瑞丽警方去找阿白了解情况。
瑞丽警方见过阿白后对王文忠、陈华说,阿白看过谢先荣的照片了,他说谢先荣在瑞丽的一家赌场里当过一两个月的保安,是田新红介绍给阿白,阿白再引荐给赌场的。后来,赌场被查处,谢先荣自然就不知所踪了。
通过阿白查清了谢先荣所谓“开赌场”的事由,王文忠请求瑞丽警方,到当地的宾馆旅社查一查。
他们先是一家一家宾馆地查,见没有什么收获,就改查旅社,一个个地查。最后,他们终于在一家叫“安保”的旅社登记簿上,查到了谢先荣的行踪。登记的时间是“2001年2月24日”,房间是205号,每晚的住宿费是10元。一行人看了谢先荣住过的房间后,纷纷摇头,尤其是瑞丽陪同的同志,大发感慨:“你们不是说谢先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抢劫犯吗?他怎么会小气到住这么烂的房间!”
陈华说:“这也足以说明谢先荣经济条件很差。因为需要钱用,他才会铤而走险去抢劫。从这里,我们也可以分析出他的犯罪动机。”
“因为贫穷而犯罪,这往往是一些犯罪分子为自己开托的借口。其实,贫穷并不一定就造成犯罪。目前在中国,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有数千万甚至上亿,但他们却没有走上犯罪道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说谢先荣抢劫了两万多元,却没有因此洗手不干,把抢劫来的赃款用米改善生活,而是图谋更大的犯罪。所以我觉得,谢先荣有点职业犯罪的味道。虽然目前还没有多少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我已经预感到了。"在前往瑞丽与缅甸交界处的途中,陈华和王文忠研究起了谢先荣的犯罪问题。
在瑞丽同行的陪同下,王文忠和陈华又来到瑞丽和缅甸交界处。如果不是一条在山峰间绵延的铁丝网相隔,人们很难把这里分成两个国家。越过一条不到1米宽的干沟,对面就是缅甸的土地。看过地形之后,陈华想,谢先荣要越过这条不到1米的干沟到对面的缅甸躲藏起来,简直太容易了,便问瑞丽的陪同民警:“谢先荣有没有可能越过边界到缅甸去躲藏?”
“不可能。“陪同的民警说,“他要过去可能不难,但要在那边生存下来,却很不容易。第一,没有钱不可能生存下来。第二,如果他想当马仔,不经熟人介绍,人家不会相信他,更不会接受他。因为,那边的人都贼得很,怕是线人。连当马仔都没有机会,所以,他到那边去的可能性不大。”
“你们看看这支枪,是你们这边生产的吗?”王文忠又拿出枪支照片,给瑞丽同行看。
陪同民警随便一看,就十分肯定地说:“这支枪绝对不会是我们这边的。我们这边从来不造枪。我们也搞过治爆组枪专项行动,但我们从来没有收缴到这种类型的枪,大多是像白朗宁之类的外国货。”
正在这时,王文忠的手机响了,是荆门指挥部黄昌洪打来的电话。黄昌洪说,谢先荣已经逃到广州去了,是以前在万里交通集团打过工的王建民说的。王建民说,他在8月7号见过谢先荣,王建民坐火车到东莞去打工,前几天给他以前的师傅打电话,闲聊时说起谢先荣。王建民的师傅说,谢先荣在荆门作了大案,警察正在到处追捕他。王建民便说,谢先荣已经到了广州,还对师傅说,谢先荣是在松滋的西商上的火车。王建民的师傅不敢息慢,立即到东宝分局龙泉派出所报案。我们已经向广州派出了追捕组,邹平支队长和省厅的胡家祥同志已经到了广州,正在开展工作。“黄昌洪指示王文忠、陈华,“谢先荣选到云南的可能性不大了,但是你们仍然要做好布控工作,防止谢先荣杀到云南来。另外,在谢先荣家里搜出了他1999年进入越南的边境证,我们已经传真到了瑞丽市公安局。辛苦你们去查一下。”
“是,黄局长,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云南的路不像内陆省份一样道路四通八达,从甲地到乙地,往往没有直接去的公路,一般都要从昆明中转。王文忠、陈华匆匆忙忙买上从瑞丽去昆明的大巴。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昆明。到昆明站时,刚好有一辆到河口县的公共汽车。二人毫不犹豫地上了这趟车上车后才意识到,这趟路真难走。车上没有空调,当时的气温在30多度以上,闷热难当。这还不算,难受的是,山路曲曲弯弯,他们几乎是一路颠簸着到达目的地的。河口县属云南红河州管辖,与越南接壤。从谢先荣家搜出的边境证看出,他就是从河口县出境的。
在河口县,通过当地公安局,王文忠、陈华查到了谢先荣曾在99年11月7号和8号两天时间里,用同一张出境证到越南去过两次。
和河口县交界的是越南的老街省,我们两地警方之间的来往比较密切。”河口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向湖北来的客人热情地介绍着“你们放心,我们马上和老街省联系,把协查通报和通缉令传真过去请他们帮忙。
“谢先荣为什么会在两天之内出境两次,这说明了什么?”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有很多犯罪分子都有到越南去搞枪的经历。谢先荣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寻找发财机会,二是搞枪。”
说到枪,王文忠几乎每到一地都要询问:“你们看这支枪会是从越南买来的吗?
和瑞丽警方的表情同样,河口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在看过王文思带来的枪支照片后连连摇头:“不,这支枪不会出自越南。在越南,几乎不用自制枪,那边都用军用枪。
告别了河口同行,王文忠和陈华再次返回昆明,又从昆明坐车来到西双版纳。因为打洛边防口岸就在西双版纳。打洛的对面,就是掸邦控制的区域,那里的赌场相当兴旺。谢先荣会不会到这里来呢?当地公安机关和缅甸政法部取得了联系,将协查通报和通缉令给他们看,又拿出枪支图片。同样,这里的警方也表示,这里不使用这种枪支,多半使用半自动步枪。由此看来,谢先荣的枪源来自云南的可能性不大。
在西双版纳做了三天工作,王文忠和陈华又来到德宏州,为防谢先荣出境,他们在德宏州的几个边防检查站均作了布控。
Ⅳ
刑警的弹壳出现在案发现场
与王文忠和陈华同时进行的,是朱明清小组在李市开展工作。他们找到谢先荣的父亲、母亲、姐姐、妹妹、弟弟,以及伯伯叔叔姨妈表兄表姐等,做他们的工作,对他们说:“谢先荣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你们知道他的情况一定要如实报告我们。如果知情不报就是包庇犯罪行为,你们虽然是他的亲人,但是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有大义灭亲的思想和行动。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的要求就请你们在这份《告谢先荣家属亲友通知书》上签字。
谢先荣的父亲谢从金向来就不喜欢谢先荣这个儿子,他只觉得这个儿子给他丢的脸丢得太多了,从小这样,长大了还这样。警察成天在他家里,在他的所有亲戚家里出出进进,他只觉得无地自容,因而,十分配合民警的工作,表示:“我巴不得他遭枪打,我们哪里敢包庇他,哪里敢不签字。这个狗杂种把我们害惨了。”谢先荣的亲友纷纷签字,纷纷表示,如果我们知道他的消息及时报告你们。8月8日,朱明清被黄昌洪紧急调回荆门。朱明清一进黄昌洪办公室,黄昌洪就对他说:“车子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鄂D10106是荆州某局机关5月13日被盗白色桑塔纳的车牌;鄂FA191警’是襄樊市法院的一辆桑塔纳警车,于2002年12月7日被谢先荣盗走,后来被他丢弃在潜江市中心医院,现在已经被襄樊法院取回。你带几个人去查一下,看他跟潜江有什么联系。朱明清想,如果谢先荣在潜江市中心医院没有熟人,他不会将车停在这里。这个熟人是谁?他的妻子是医院的,因此,这个熟人有可能是他妻子的熟人。于是朱明清再次来到谢先荣家。
“严护士长,”严鸣凤虽说只是护士长助理,但朱明清还是按习惯这样称呼她,“我们再来问你,谢先荣在潜江市中心医院有没有熟人?”
“有,是我的同学。”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是女同学,叫马小红。我们一起分到李市卫生院,后来,她找关系调回到她的老家潜江,进了中心医院。”
“今天就问到这里。如果你再想起来什么,记住要主动向我们反映。”
“我知道。我会的。”经过几天的询问,严鸣凤已经习惯了警察的谈话方式。
朱明清带着东宝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刘为虎、沙洋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刑警马俊及东宝分局司机小于开赴潜江。到了潜江后,他们首先找到潜江市公安局交警大队,了解到“鄂FA191警”车的被盗及被抛弃的情况。
2002年12月7日,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民庭的一位工作人员开车来到襄樊市人民医院,因为他的父亲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便把车子停在医院院内。当晚他在医院照料父亲。第二天早上,他准备开车去上班时,这辆车就不见了。
到了2003年8月4日,潜江市公安局交警大队突然接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保卫科的电话,说院内有一辆警车没有牌照,车子刮伤了,在医院里放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人管。潜江市公安局经过现场勘查发现在汽车电瓶底下有两副车牌,一副是“鄂D10106”,一副是“鄂FA191警”,车子右门有刮痕。他们立即与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取得联系,证实这辆车已于12月7日被盗。随后,襄樊市中级人民法院取回了这辆车了解到这些情况,朱明清一行人又来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他们找到了护士马小红。
“什么?谢先荣杀人抢劫?还开枪把警察打成了重伤?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听了朱明清的介绍,马小红一惊一乍,一边说了几个“怎么可能”,神情非常惊讶,她说:“我在学校时和严鸣凤的关系是最好的,又一起分到李市卫生院,后来我调到潜江后,我们还经常在一起聚会。她和谢先荣一起到我这里来玩过几次,我也到他们家去玩过几次我觉得谢先荣这个人蛮不错的,人品好,对人好,对他老婆更好。我真想不到他会犯罪!”
“好了,马小红,我们到这里来不是听你为他辩护的,我们来是想了解他在潜江的活动情况。除了和他妻子一起到你这里来过,他还单独来过吗?”
“来过。那都有好多年了,还是他在万里集团开车的时候。有一次他在潜江的车子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大概是交通违章吧,他来找过我,还是我找交警帮忙,他才把车子弄出来的。”
“今年8月5号以后他来找过你没有?”
“没有。”
“8月5号以前的一两个月内呢?”
“没有,真的没有。”
“马护士,你有这么好的工作应该很满足吧?一旦我们查出谢先荣在这期间来找过你而你却知情不报,你要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朱明清对她晓以利害。
“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其它情况。如果知情不报,我甘愿负法律责任。”马小红说得振振有辞,让人不能不相信。这就是说,谢先荣因为马小红的关系,知道有潜江市中心医院这么个地方,但是他把车停在这里,并没有找过马小红,更不可能要她提供住宿方便。那么,他来中心医院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朱明清一行又找到了医院保卫科科长。“您好,我们是荆门市公安局的。现在向您了解一下前几天被襄樊法院开走的那辆警车的情况。”
“你们要了解那辆警车,我还真知道一点情况。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那好,我问你,这辆警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放在院内的?”
“这个,这个?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说不上,不过,至少在一个月以前。”
“这辆车是什么人开的您见过吗?”
“见过。有一天早上,我起来得很早,起来后就在院子里转,忽然就看见一个人拿着洗脸的毛巾和牙刷牙膏从公共洗漱间那里向警车走过来,径直钻进了车子里。我以为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因为没有地方住宿就睡在车子里,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就没怎么怀疑。再说他开的是警车,哪个敢怀疑他?”
“要是这个人再来这里您能认出来吗?”
“也许能。”
那么,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他?”朱明清把谢先荣的照片拿出来,递给他看。
“像,有点像。不过我说不太准。因为那天我只看清个大概,是不是他,我不敢肯定。”
“好,谢谢您。”
根据保卫科长反映的情况看,谢先荣一定在中心医院停留过一段时间,他没有住宾馆旅社,也没有住熟人朋友家,而是在车上睡觉。因为住宾馆旅社要登记,住熟人家要被人发现,而睡在车上,却神鬼不知。看来,谢先荣将车停在中心医院,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停在这里睡觉因为这里绝对安全可靠。有谁会怀疑一辆停在医院的车子内是否有人睡觉?何况,这辆车还是一辆警车?
但是,谢先荣把偷来的车停在医院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睡觉吗?那么,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朱明清正准备离开潜江时,马小红突然打来电话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谢先荣说过,他有一个牢友在潜江开煤场,你们不妨去找一找他。”
找到这个牢友,牢友指天发誓,谢先荣从来没有来找过他。正在这时,荆门审查组提供了另一条线索,说潜江有一个“混子”跟谢先荣的关系很好,马上去查一下。据了解,这个混混因偷窃被关在看守所。朱明清、刘为虎连夜赶到看守所提审这个混混。可是,混混说,他根本就不认识谢先荣这个人。
有限的线索能查的都查到了。这个时候,公安部已经向全国发出B级通缉令,向全国通缉谢先荣,朱明清一行就在潜江城区张贴荆门市公安局的通缉令和公安部的B级通缉令。一时间,对于谢先荣在荆州作案又在荆门开枪把警察打伤的事,潜江市几乎尽人皆知。8月10日凌晨1点,指挥部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有情况!”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和衣而睡在用两张办公桌一拼做成的“床”上的黄昌洪和其他几名工作人员一跃而起。这时候电话响起来,说明有紧急情况。
“让我来接。”黄昌洪一把抓起电话。
“喂,我是黄昌洪。”
“是黄局长啊,我是省厅的陈和平。枪弹痕迹鉴定已经出来了,在谢先荣家里搜出的六四式子弹弹壳是三支枪击发的,有两支来自广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案处王处长明天会带人到广华调查此事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负责枪弹痕迹检验的工程师陈和平在“8.5”案发当时,正在竹溪县搞枪弹痕迹建档。两天后,因为荆门的枪弹痕迹还未检验出来,有关领导已经发脾气了,于是,陈和平被火速调回武汉。当他赶到武汉时,已经到了9日晚上9点多钟。他连夜进行工作直到凌晨1点,结果终于出来:第一,打伤徐金华的六四式手枪系荆州“9.10”作案用枪;第二,在“8·5”案发现场搜到的六四式子弹弹壳,发现击发子弹的两支枪来源于广华分局刑侦大队。于是,陈和平在第一时间报告了领导,又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荆门。
接到这个电话,黄昌洪心里一惊:“怎么?竟然与广华的民警有关?”
黄昌洪的眉头又紧锁起来:广华分局刑警的手枪击发的子弹弹壳怎么到了谢先荣的家里?并且还不是同一支枪,而是两支枪?这就是说,谢先荣至少与那里的两名刑警有联系?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我们对付一个谢先荣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有两名刑警卷入其中,我们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黄昌洪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朱明清的手机:“明清,你们明天到广华去,省厅刑侦总队大案处的王处长要去广华,你们要配合他们查清弹壳的事。
“好,我们马上就到广华!”
已经到了深夜1点多了,潜江市广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侦查员汪苗突然被电话铃声惊醒,她一边咕噜着:“是谁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一边伸手抓起电话。
“汪苗,赶快到局里来,有个事情你要说清楚。”
“是,政委。我马上来。”汪苗接到电话,脸都吓白了。她从1995年参警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现领导对他这么严厉地说话,尤其是政委郑和,自从他主持分局工作以来,一向以“儒警”的面目出现在全局民警面前,很少发过这么大的火。现在他发火了,一定有天大的事发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使她惶恐不安。
这位郑和政委,就是侦破江汉油田杀人绑架幼童案的一线指挥官郑和
链接如下:
他是大学讲师,绑架杀死儿童8年后终落网,是因为写的一个“阅”字 | 奇案系列087
到了郑政委的办公室,只见副局长潘继成、刘志军、李晓敏,政治处主任程剑华、纪委书记张敬民等几名班子成员都在,还有,同事刘岭也在。汪苗立即意识到,在座的都是局领导,只有自己和刘岭两个人是普通民警,这件事,一定与他们两人有关。
“汪苗、刘岭,你们认识谢先荣吗?”
听说是询问谢先荣的事,汪苗立即松了一口气,说:“我不认识谢先荣,我是最近看了通缉令才知道他的。”
刘岭也表示,他不认识谢先荣,更不可能跟他有什么联系。
“现在省厅已经鉴定出来了,在谢先荣家里搜查到的弹壳,有你们两人的手枪击发的。你们跟他没有联系,你们的子弹弹壳怎么会到了他的家里?你们最近都在干什么?
“政委,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广华武装部靶场练习射击,准备参加9月份的全省射击比赛。”
“我知道你们要参加射击比赛,也知道你们每天都在练习,但是你们的弹壳怎么会到谢先荣家里去的?”
“这…我们?”汪苗不知说什么好。她清楚,每支枪都有固定的弹痕,省厅的技术鉴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在武装部靶场打靶也是客观存在的,并且,从6月份开始,他们一直都在进行实弹射击训练,8月1日到8月7日一连几天,他们都在广华武装部靶场训练。既然被局领导错爱,既然被同事们信任,说他们俩是什么神枪手,还不是希望他们能在全省的射击比赛中拿个好的名次,为单位争光。这下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不知道等待她和刘岭的将是什么:关禁闭?隔离审查?
“好了,我们也相信你们俩不会与谢先荣有什么联系,只是,这终归对我们局里的名誉有损失。”
“我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汪苗和刘岭。广华有两个靶场,都是开放式的,而且很简陋,到靶场打靶的,除了公安局的民警外,社会上其它单位也有人去打靶。至于打完靶后是不是都能把弹壳捡走,我看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再说,子弹都打完了,弹壳也失去了意义。一般来说,弹壳都是被附近的居民或者小孩捡回去当玩具了。”
“但是,犯罪分子也捡弹壳,谢先荣捡回家去,恐怕不是拿它当玩具的吧?这件事给我们一个教训,以后打完靶后要记住打扫战场,尽可能地将弹壳收回统一处理。”
第二天上午,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大案侦查处副处长王绪清一行人赶到广华时,朱明清小组已经赶到了广华。刘志军向他们介绍了他们的调查结果,证明他们的民警与谢先荣没有任何联系。
朱明清说:“我们也相信汪苗、刘岭跟谢先荣没有联系,但是,谢先荣到靶场捡弹壳是铁定的事实。从这里可以看出,谢先荣跟广华有联系,他在广华应该有窝点。黄局长指示我们,一定要找出谢先荣在广华的窝点。还望郑政委、刘局长多多支持。”
“这个自然。我们是邻居,你们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你们要我们干什么,我们马上派人配合你们。”郑和与刘志军对于荆门同行的请求,表示了极大的热情:“第一,我们要在你们这里张贴通组令,让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与,为我们提供线索。第二,请你们派两名熟悉情况的同志配合我们的查工作。”
“好,没问题。我们全局民警都可以发动起来。”
当天,汪苗和刘岭知道了局里要配合荆门同行摸排谢先荣关系人的任务,主动向郑和请战:“请让我们也参加行动。我们跟谢先荣有不共戴天之仇。”
郑和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说:“行!但是不能耽误了练。你们就跟着荆门的同志一起行动吧。”
汪苗和刘岭分别陪同朱明清、刘为虎开展调查走访。汪苗和朱明清一组首先来到广华武装部靶场周围。汪苗向朱明清介绍,这里的靶场从来都不收捡弹壳,打完靶后的弹壳都让附近的居民捡走了,有的被卖到了废品收购站。朱明清说:“我们就从这里寻找突破口。哪些人捡过弹壳?这些人中有没有荆门人?有没有谢先荣的熟人?”
查了一天,总算有了收获。一个人说,有个叫江红兵的人,外号江大麻,他和一个荆门人有来往,他们决定去问问,看是不是谢先荣。
在广华商场保安部,汪苗和朱明清找到江红兵。江红兵一看通缉令照片,说:“这不是老谢吗?他怎么啦?”
朱明清说:“你认识谢先荣,很好。现在,你就把你们认识的情形说说。”
江红兵说:“我在广华派出所当治安员的时候,和王小平一起到荆门去玩,谢先荣请我们两人吃过一次饭,还每人喝了一瓶啤酒。就这些情况。”
“他有没有向你提到过子弹或者弹壳的事?”
“这个?让我想一想。”江红兵想了一分钟的光景,说:“吃饭的时候,谢先荣要我帮他搞子弹和手铐。我说搞不到,就没有帮他搞。”
“你没问他搞子弹和手铐做什么用?”
“问过。他说了,玩呗。”
“他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
江红兵说:“我没在派出所当治安员后,就到广华商场当了保安我们都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
“江红兵,谢先荣犯的是死罪,如果你包庇他,你应该知道后果,就在最近来过广华,还捡过子弹壳,不是你带他去的那又是谁?”
“哎呀朱警官、汪警官,我哪敢啊,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真的有两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他是什么时候捡的弹壳,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就是枪毙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知道。”
江红兵转动了一下眼珠说:“会不会是王小平?你们还是去问问他吧。”尽管江红兵一脸的油嘴滑舌,但是,他拍胸脯保证,他说的话句句是真。事不宜迟。他们找到王小平。王小平说,他是认识谢先荣。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好像是6月份吧,谢先荣的确来广华找过他。
“他来找你干了些什么?”
他中午在我这里吃饭,吃完饭后说还有点事,然后就走了。至于是什么事,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你别管。他不肯对我讲,我也就不好问了。
刘为虎和刘岭那组也查出了线索。一个住在靶场周围的农妇反映,一天,她经过废品收购站门口,恰好碰到一个人要买弹头。那个人好像说的就是荆门口音。
所有这些情况都表明,谢先荣跟广华有密切联系。消息迅速反馈到荆门指挥部,黄昌洪觉得现在人手太少了,又增派了一个小组,到华开展调查工作,要把谢先荣在广华的所有关系人都找到。
V
惊天黑幕
8月17日,荆门谢先荣关系人审查组了解到一条重要线索,谢先荣有一位叫王军的远房表弟,曾经去过广西、云南和全国很多地方,8月5日之前,他和谢先荣的关系非常密切,但是自从8月6日后就不知去向。据知情人反映,他最近又在天门市街头出现了。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发现谢先荣有同伙的迹象。王军会不会和他是同伙关系?无论如何,务必将他尽快找到。于是,朱明清、刘为虎一行四人暂时放下广华的工作,受命赶赴天门。
来到天门市,朱明清找到这位知情人。知情人带领他们在他上次看见王军的地方寻找着。事有凑巧,不一会儿,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三个三十来岁的人。知情人说,中间那个穿花格子衬衫的,就是王军。
他们没料到王军还有两个同伴。按照当时朱明清的警力,以四敌三,没有十足的把握。为防止出现8月5日抓捕时的失误,朱明清不敢马虎,决定还是电话请示黄昌洪后再采取行动报告黄局长,我们已经看见了王军,他旁边还有两个同伙,我们现在是否实施抓捕?
“先稳住他们。我们已经派人过来了。等和他们会合后,你们再行动。注意,既要确保万无一失,又不能让他溜掉了。”
王军三人在街头晃了一下,就走进了一家休闲屋。此时,朱明清行就呆在已将警车牌照换成了民用车牌照的车子里,远远地盯着休闲屋。
将近一个小时后,王军等三人从休闲屋出来,看样子,三人已经玩得很尽兴了,就在这里分手。这正是朱明清所期望的结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应该是最佳抓捕时机,以四对一,应该有十足的把握了。他向黄昌洪请示后,黄昌洪说:“就按你的意思办,注意,一定不能让王军跑掉了。”朱明清和刘为虎、马俊、小于分成两组前后夹击。不到一分钟,就将王军制服。
朱明清立即向黄昌洪报告了抓获王军的消息。黄昌洪作出四点指示:“第一,不要审他;第二,派人把他带回;第三,就地搜查;第四,保证安全。”
增援的同志赶到后,由他们将王军带回荆门审查,朱明清一组人则继续留在广华开展工作。
当晚,黄昌洪、邹平通宵未眠,一直在审讯室里和王军“交心谈心”。
开始,王军不承认他与谢先荣有什么关系,黄昌洪便说:“1999年,你与他到广西是干什么去的?2001年,你与他到了云南,你们又去干了什么?”
“到广西那次,他是帮我收账去的。我当时做棉花生意,那边有人差我的钱。到云南那次,我是跟他去玩的。”王军只说皮毛之事,并不触及本质。
“当然,你不说也不要紧,本来你会没事的,但是因为你不说,我们就可以把你当成谢先荣的同案犯处理。你好好想清楚,王军!你的问题有多严重,你难道不清楚今天跟你谈话的人是谁!你看清楚了,今天跟你谈话的人,一个是荆门市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一个是刑侦支队支队长,你自己掂量掂量!”邹平的话语气不重,却让王军不寒而栗。看来,在荆门市公安局这么“重量级”的人物的“关照”下,王军是无法抵抗的了,不得不由最初的抵赖到最后的“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有关谢先荣的一切以及他和谢先荣所做的一切通通“倒”了出来。
王军是谢先荣的姨表弟,比谢先荣小两岁,但是行为处事却远远没有谢先荣老练。谢先荣做的很多事情,王军都无法理解。比如说,谢先荣做下“9·10”大案回到荆门后,对王军说他是怎样从荆州回荆门的。王军不以为然地说:“你真是个傻B!从荆州到荆门只有100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你却要跑到公安县去坐车,还要坐到武汉汉正街,再从汉正街坐车回荆门,多跑多少路啊,又多花多少路费啊你说你不傻是什么!”
“王军,我反正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我也不想说。”谢先荣觉得,王军怎么这么不长脑子呢!本来,他想邀王军跟他一起去甘肃买枪的,但是最终,他独自一人去了甘肃。不过,谢先荣还需要王军。几天后,谢先荣带着从荆州抢的钱去了一趟甘肃,花8000块钱买了一支冲锋枪回来。他拿着他自己画的一张图纸兴冲冲地找到王军:“你看,可以在钢管的哪儿钻孔?”
“你要干什么?”王军不解地问。“我不是从甘肃买了一支冲锋枪吗?要是枪一响,还不把人吓死。我想给它做个消音器。”这个,我可不懂。你为什么不去加工厂找人给你做呢?”我也考虑过找人做,要是别人出卖了我们……你没想到后果吗?”谢先荣的考虑总是很细心周到。
“你多给点钱不就行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几句狠话,说如果说出去了就杀他全家,他还敢说吗?”
“哎哟,有长劲了!”王军的想法虽然简单,却很实用,得到了谢先荣的夸奖。
最后,二人拿着图纸找到一家五金店,请里面的师傅做了一个消音器。第二天,谢先荣和王军拿着冲锋枪和消音器从家里出来,翻过东宝山,在一片树林里进行试射。这不试则已,一试让谢先荣和王军吓了一大跳,这哪里是什么消音器,非但声音没有“消”掉,反而成了“扩音器”了。于是,谢先荣只得打消做消音器的打算。
2002年12月7日,谢先荣带上王军,来到襄樊市人民医院。谢先荣想,医院里人多眼杂,车子又多,何不搞它一辆。晚饭后,他们来到医院一看,院子里停了很多车。谢先荣看中了一辆法院的警车。他们观察了三个小时,直到晚上11点多,这辆警车还停在院子里,谢先荣拿出他自制的开锁工具,打开了桑塔纳警车,将车开出了医院。
“表哥,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开汽车的门?”王军这次变聪明了,没有说“偷”。
“你以为老子当初在武汉的看守所20多天是白呆的吗?你以为那2万块钱是白交的吗?那都是跟汪坚强学的呀!他害了我,也帮了我。不然,我到哪里去学这门手艺。”
谢先荣本来是要开着这辆警车到湖南常德去踩点的,张君就是在常德作案,让全国震惊的,他想实地去看一看,感受感受。本来,在襄樊盗车后,他应该一直往南开,但是,他却又一次让王军满头雾水,他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谢先荣开着车直去河南,然后从河南,经安徽,然再到江西,再到湖南的岳阳,再从岳阳到常德。“绕这么大一个弯,到底是为什么?”对于谢先荣的做法,王军是真的不懂。
“为什么?我告诉你吧,也让你见识见识。你要知道,车子被盗后车主马上就会报案,车主一报案,警察马上就会上路拦截,我们走到湖南要从湖北的最北边开到最南边,一路上要经过多少关卡?还没到湖南,我们不就被警察截住了吗?所以,我用了南辕北辙的计策。南辕北辙是什么意思,懂不懂?”
“小学时学过的一个成语,当然懂。”
“懂就好。假如我们从河南、绕安徽、江西再到湖南的话,这一路上不就可以绕过湖北警察的检查堵截而畅通无阻吗?路是远了很多,人是辛苦了点但是要做大事,总得要付出一点是不是?我们做的是无本生意,如果说有本的话,时间就是我们的本钱。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付出,当然只有时间和精力了。”
“哎呀,我真是服了你。”
“要服我的还多呢,以后多学点,包你不会吃亏。”在王军面前,谢先荣简直就是老师在小学生面前的态度,一点也用不着谦虚。
到了常德,谢先荣载着王军来到常德北站张君一伙犯下“9·1”大案的农业银行附近观察。实地“考察”完后,谢先荣说:“张君真是聪明,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警察人再多,哪能那么容易抓到他。老子要搞,绝对不会输给他;老子要搞,绝对比他干得还漂亮。”
对于张君,王军多少也知道一些,说:“都说张君不该吃窝边草,不该在他的家乡搞这么大的案子。你看,他在重庆做了那么多案子,却一次都没有查出来,但到常德一作案,只一个多月就完了。你说他是不是不该吃窝边草?”
谢先荣又一次发表“高见”:“张君的错不在于吃了窝边草,而在于怎么个吃法。有合适的窝边草可以吃,为什么不吃?要是我,绝对不会像他这么吃。”
“那你到底怎么吃呢?”
“算啦,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当晚,他们就在常德过夜。”王军说:“这一路上我们每天都住车上都住腻了,今天到了常德,还是换个口味,也住住宾馆吧。”
“不行,我们不能住宾馆。你知道,住一个晚上就是几百块呢!”
“钱不用你管,我出还不行吗?”
“还是不行。我们不能露出行踪,决不能住宾馆。”王军拗不过谢先荣,只得仍然跟他一起睡车上。可是,这次不能还是跟以往一样,还睡医院吧。可是谢先荣说:“不错,我们只有住医院的命,这一次,我们不仅要住医院,而且要靠近太平间。”
“住太平间?你有病吧?那我们不都快成死人了!听起来都恐怖。”王军简直被谢先荣的计划吓傻了。
“你听好了,我不是要你住太平间,是要你挨着太平间住。为了不让我们马上变成死人,还是委屈一点吧,太平间外边有什么不好,虽然有点恐怖,但至少安全吧。警察的想象力再好,也绝对想不到太平间外边的车子里睡着两个将要作案的大活人。”
当晚,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医院,将车开到太平间跟前,在车上过了夜。
此后,他们来到湘潭,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市场旁边,有一家银行。他们将车停在银行旁边,等待着到银行来取款的批商。本来,银行周围是不允许停车的,但他们开的是一辆警车,并没有遭到怀疑或盘问。
“看,这个人一定是个大款。你下去看一看,我在车上准备。”谢先荣对王军吩咐道。
王军装成一个取款的人,在柜台上取了一张取款凭证,装模作样地填起来,不时地瞟一眼这个取款的大款。这个人一次就取了20万元。王军装作没有填好,将这张取款凭证撕了,一边咕咕哝哝了一句什么,一边离开了银行,上了停在门外的警车。
“这下我们要发大财了。大款取了20万呢!”王军一上车就兴奋地对谢先荣说。
“现在还难说。我们要把钱拿到手上时才能说发财,知道吗?”谢先荣总是以教训的口气说王军。
大款出来了,他们慢慢地跟了上去,寻找机会下手。然而,他们终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然后,他们又一路南下,来到株洲,株洲也有一个很大的批发市场,也有一家银行,他们又是如法炮制。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刚才,我们为什么不下手?我看机会蛮好的,一下就是50万呢!”
“我说你,你怎么不会动脑子!这里能下手吗?把钱抢过来容易,但是我们能跑得了吗?你没看见这里到处都是人,道路又窄,枪一响,车子还哪里动得了!我们要么不搞,要搞,就一定要成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绝对不能动手。”
这一趟,他们最终无功而返。
“白闹了几天,什么也没有得到。”王军一回到荆门就感叹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没搞到钱,但是我们积累了经验,慢慢就会摸出门路来的。别泄气,下次来吧。”关键时刻,谢先荣不忘给王军打气。
又等了几个月,已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的季节,谢先荣又开着偷来的这辆“鄂FA191警”的警车一路南下,先后在湖南郴州、广东佛山江门广州跟踪目标。在广州时,他们发现了一辆湖北宜城运生猪的货车。他们一路跟踪,亲眼看见这辆车将全部生猪卸下,老板拿了钱,然后在广州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谢先荣二人也把车停在这里,他们也只得跟着这辆车的车主“住“在这里。因为是警车牌照,宾馆停车场并没有人过问他们。
晚上10点多的时候,王军对谢先荣说:“我出去买点东西,过一会儿就回来。”
谢先荣说:“快去快回。”
王军并没有去买东西,他是色心忍不住了。他听说广州的娱乐场所很火爆,便动了要见识见识的念头。几次想向谢先荣提出,又怕他不答应,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撒了一个谎脱身。这一去就是两三个小时,急得谢先荣在车上骂娘。快一点钟的时候,王军满嘴酒气地回来了。谢先荣同他干什么去了这么久。王军见瞒不住谢先荣,只好如实说,他喝了点酒,去找小姐。
“我早跟你说过,不能找女人。找女人会坏事的。张君是何等的人物,他为什么会失败?他的失败就是败在女人的身上,王军,你有两大缺点你知道不知道?”“哪两大缺点?你也太认真了吧?”王军不以为然。
“第一大缺点,贪杯;第二大缺点,贪色。这两点都是干大事的人有不得的。你这样没出息,还能干什么大事!”王军做也做了,也就任凭谢先荣骂他一顿,不敢还嘴。
第二天一大早,宜城的货车原路返回,谢先荣驾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始终没有超过这辆货车,他们怕司机看见他们的车号留下印象因为宜城的车牌号开头也是“鄂F”。
或许是谢先荣的跟车技术还不到家,货车到达佛山的时候,他却把它跟丢了。
这一次,他们又无功而返。
不过,他们路过潜江市广华工商银行的时候,将车子停在附近,二人来到工行,在里面呆了几分钟。
“这里钱是有很多,可是,不容易得手,还是算了吧。”谢先荣摇了头,把王军拉上车,回到了荆门市。
这天,严鸣凤正好在家轮休,就和谢先荣商量起了家事。严鸣凤谢先荣说:“儿子都已经有14岁了,他们班上同学家里都有了电脑,他在我面前说过多次,说要买一台电脑。我知道你还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赚到什么钱,我不指望你给他买这买那,但是这台电脑你得想法给儿子买回来。”
谢先荣觉得,妻子说的一点也不过分,这几年来,他确实没有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更没有给儿子买过什么,他东奔西跑,挣的钱还没有花的多,他没有钱给妻子买衣服、买化妆品,没有钱给儿子买文具、买麦当劳,他一直惭愧不已。如今妻子旧事重提,他觉得很没有尊严,没有面子哪个当丈夫的当父亲的当得像他这样窝囊的!他不怪妻子,不怪儿子,他只怪自己没用。
这一晚,谢先荣又失眠了。他脑子里全是这样的念头:不能再等了,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第二天,他对妻子说:“一个朋友还差我的钱,我去找他要,要回来后就给儿子买电脑。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
严鸣凤说;“去吧,要得回也好,要不回也好,既然是朋友,就不要伤了朋友的和气。”
谢先荣告别妻子,搭车来到荆州。他哪里是向朋友要钱,他分明是来“踩点”的。那辆警车还停在一家机关的大院里,他开上这辆警车,满荆州城转起来。
这一次,他尽管不满意王军,但还是把他带上了。
傍晚,他们把警车停在一所大学校园里,又搭车回到了荆门市。从第二天开始,他把闹钟定在5点钟响铃,6点钟准时离家,晚上7点钟准时回家,周末则留在家里,做家务,看电视,陪儿子玩。
观察了几个星期,严鸣凤有点纳闷:他是不是找到工作了。就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找到工作了?”
严鸣凤或许忘了谢先荣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的事什么也别问现在既然问了,谢先荣一下子就恼怒起来,一拳打过去,正打在她的肩背上,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他说:“你这个臭婆娘,老子叫你不要问老子的事的!”此时的谢先荣,完全失去了过去温柔的本性,而变得暴戾无比。严鸣凤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把这口气忍下去,她不敢和他顶撞,她只是想,他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的。等有一天他有了工作,有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先荣之所以不要妻子知道,之所以要对妻子动之以暴力,就是要让她牢牢记住,一定不能知道他的事情,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他知道,一旦哪一天自己落入警方之手,她知道自己犯罪的事后,她到底说不说。不说,将来查出来一定会落个包庇罪;说吧,她怎么忍心把她的爱人供出来?他不愿意让她为难,更不愿意连累她去坐牢连妻子都坐牢了,儿子不就成了孤儿了?所以,她痛也罢,恨也罢,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有一天,他会让妻子知道,他对他们母子的一番苦心的。
5月13日,谢先荣又来到荆州。这一次,他来到某局院子里,看中了一辆车号为“鄂D10106”的白色桑塔纳轿车,于是,这辆车便成了他的“坐骑”。6月17日,他开车来到广华靶场附近,将车停好,然后,趁靶场打完靶没有人的时候,捡了一些弹壳回去。他捡弹壳有两个用途。一来,给儿子玩;二来,他准备做这样的实验,把这些弹壳撒在作案现场周围,扰乱警方的视线。他从兵器类书刊中知道,每支枪都有固定的弹痕,如果他在作案现场留下别人枪里的子弹壳,而把自己开枪后留下的弹壳捡走,警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能到哪里查去,查来查去,还不是冤案一个!谢先荣很为自己的想法而陶醉。当然,他的这一计划终究没有能够实现。
6月20日,他和王军来到沙洋县后港镇。这里,有一家油菜籽加工厂,老板是一个当阳人。这时候,正是油菜籽收割的季节,当地老百姓的油菜籽都要弄到这里来加工,当阳老板有钱,专门收购油菜籽进行加工,然后,又将加工出来的菜油批发给其他商贩。资金进进出出看得谢先荣眼花。但是,他一连观察了7天,发现这个老板虽然资金进进出出很多,但收到的都是一些小额款项,并没有什么大宗的钱款。这就是说,他大动干戈却没有什么收获,风险与收益不成比例,他最后只好放弃。
他决定还是到荆州去搞。
他仍然按照固定的作息时间,每天6点钟出发乘早班车来荆州晚上5点钟坐班车回去,有时不回去,就把车开到潜江中心医院,在车上过夜。他想好了,如果有人要问,他就说是到医院找熟人的,因为有马小红这个人证,他不会露馅。一连20多天,他就在几个点上转来转去。荆州市工商银行、荆州市沙市区红门路工行、开发区工行、荆州市建设银行、荆州市信合银行、荆州市沙市长途汽车站,都是他踩点的目标。他选择来选择去,不断地进行比较,进行各种模拟实验,选择逃跑线路。他充满自信地对王军说:“我们要搞就搞大的,要搞就要百分之百地成功,老子的手里有手枪,有冲锋枪,死几个人算什么!”最初,王军还想跟他合伙干一场,但是,听了他的话,被他的疯狂吓住了,几天时间不敢跟他见面,就躲到一边喝酒去了。他想,我们要了别人的钱何必还要别人的命呢!人心不能太狠了!
王军不想跟谢先荣干下去,谢先荣知道王军最近又在酗酒,知道有他在一起,迟早会坏事,便打消了要王军参与行动的念头。自从王军在广州“擅自”去玩女人后,谢先荣就开始瞧不起他了,最初他瞧他不起,是因为他头脑太简单,现在瞧他不起,是发现他不仅头脑简单,而且还贪杯贪色,没有一点自控能力。既然连酒色的诱惑都抵御不了,要是被警方抓住,他还不把自己卖了!因此,他果断地抛弃了他,而这,正中王军下怀。
有两件事是谢先荣没有预料的,也正是因为这两件事,破坏了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进程。一件事就是,他在荆州踩点时,警车被摩托车撞坏了保险杠。虽然不影响什么,但他怕终究在哪一天被交警发现,查到是盗窃的车,因而,他把它开到潜江市中心医院,他不要那辆车了。至于最后警察如何处理,他才不管呢!
还有一件事,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8月5日,警察居然找上了来了,他还以为警察发现了他的秘密,因而,先发制人,将徐金华击倒,从而逃脱一劫。
“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我的。我虽然没有参加作案,但是,我跟他多次踩点,我还是害怕得很,所以干脆跑掉。唉呀,都怪我一时糊涂啊!”王军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军,你不是糊涂,你是利令智昏。还好,你没有错到底。但是,你知道谢先荣作了9·10·大案,就属知情不报,我们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但是,如果你像刚才一样,好好配合我们,将功赎罪,我们可以考虑不追究你。”黄昌洪看出,既然王军陷得还不是很深,还有挽救的余地,一定要好好地把他争取过来,为我所用。
黄局长,我当然愿意立功赎罪。我愿意配合你们,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首先,你要带我们到荆州去,指认谢先荣踩点的地方。另外,谢先荣还有什么特点,生活中碰到过哪些怪事,你要尽量详细地告诉我。”
王军说:“我愿意配合你们到荆州去。至于问到他生活中有什么怪事,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这件事还真有点不可理喻。有一次,谢先荣去理发,不知怎么的被人打了一耳光,要是一般人早就还手了,可是谢先荣却没有,不仅没有还手,反而默默地走开了。我知道后,对他佩服极了,心想他这人真能忍!黄昌洪知道,谢先荣的忍,是为了今后的不忍,他不想因小失大妨碍他的作案计划。这就是说,他是死心踏地地要走上犯罪道路的,任何外力都不可能阻止得了。
“王军,我再问你,谢先荣的枪是在哪里买的?你们去广西、云南是不是去买枪?买到没有?”
“我们本来是想在那边买枪的,但那边的枪不好,就没有买。他的枪都是从甘肃买来的。我记得他到甘肃去过三次,买过三支枪,两支手枪,一支冲锋枪。冲锋枪是一支8000元,手枪是每支2000元。他说过要赚大钱,就要有大投入。他在荆州搞的2万多块钱,差不多都被他花在这上面了。”
“如果谢先荣要跑,他会再去西北吗?”
“谢先荣这个人鬼得很,我知道他一向瞧不起我,也不相信我,他事先有什么打算,从来都不跟我说,往往事到临头才告诉我。他虽然没有明确跟我说会去西北,但我认为,他去西北的可能性很大。”
经过一个晚上的审讯,黄昌洪又了解了谢先荣的另一面。原来,谢先荣一直都在为犯罪而奔忙。看来,他在地图上圈的那么多的点,果然是他选定的侵害目标啊!他身上还带有一支冲锋枪,如果让他继续道遥法外,无论他在哪一个目标下手,都会造成财产的巨大损失和人员的重大伤亡。如果没有8月5日,谢先荣也许早就实施了犯罪。或者说,是我们及时地发现了他,是我们的审查打断了他的犯罪计划,徐金华受伤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之所以在徐金华上门时先发制人,因为他心里有鬼。试想一想,一个心里有鬼正在准备犯罪的人,突然之间被人撞见,他怎会不拼个鱼死网破!这么说,徐金华只能是在劫难逃。
邹平将谢先荣遗留在家的两只手枪带到公安部,请公安部刑侦局枪械专家鉴定。鉴定结果,这是青海制作的手枪。综合几方面情况,得出结论:谢先荣的三只枪都来源于西北,而不是源自西南。既然如此,西南方面的工作暂时可以放下来,应把重点放在西北上。谢先荣在8月5日仓皇逃跑时,将两只手枪都遗留在家里仅带走一支冲锋枪,而冲锋枪带在身上目标太大,他有可能还会到西北去买携带方便的手枪,因为他熟悉西北,买过三支枪后,可以肯定他已跟那边的枪贩建立了关系。于是,荆门指挥部通知王文忠、陈华尽速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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