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哑巴姑娘姓伍,叫小白。
伍小白很喜欢这个名字,明净,透澈。为了配得上这个名字,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白色的。雪白,米白,乳白,亚麻白,珍珠白,象牙白……尽管不能说话,但伍小白内心是非常感恩的:如果老天爷夺走的是她的光明……她几乎不敢往深处了想。
如果看不到这个世界,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只能听妈妈的话了。妈妈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绿衣衫,穿起来像一条肉乎乎的绿菜虫。
杰明那么听妈妈的话,伍小白严重怀疑在他们二人的合谋之下,连婚纱也会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想到婚纱,想到杰明,伍小白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眼角眉稍漾过一阵春风。
早上下班我来接你,去老地方饮早茶。是杰明发来的微信。
伍小白的笑意更浓了。未婚夫杰明总是这么体贴,记得她每一次上夜班的日子,然后早上在公司门口等她下班。
如果说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话,杰明站在天平的这一头,“天生不会说话”站在天平的那一头,站在中间的伍小白是那么幸福。
杰明和伍小白是幸运的。虽然他们是“打工二代”,但财富早在父母辈已经有所积累,买了房子,并且有了代步的车。对父母口中所说的“老家”,他们基本上是没有概念的。
等天气凉快些,就把他们俩的事儿办了。老家那边嘛,过年再回去办吧。两边的父母比他们还急,伍小白边上楼边想:过几天一定请个假,和杰明去照婚纱相。“天长地久”橱柜里的那套乳白色婚纱最适合她了。缎面的小圆翻领,两个束挤得像肉包子一样的泡泡袖,胸线上是半透明的蕾丝,这就是她喜欢的风格了——小女孩的可爱,小妇人的风情,欲说还休的心事……
半成品仓库在五楼,电梯坏了两天了,伍小白爬到四楼时有点儿喘气了。她弯腰扶着拦杆,透过转角的玻璃窗,天上一轮明月正好奇地看着她呢。这月光啊,比楼道的灯光还亮。伍小白随手拍了一张白月亮的相片发给杰明,千里共婵娟是浪漫的,他们这样牵手共婵娟于平淡中透出的小心思也是浪漫的。
是小伍啊……,小伍,领……领材料呢?……深更半夜的,打个……打个电话上来,辉哥我还不给你送下去啊……是五楼的仓管代明辉,一身酒气,踉踉呛呛地走下楼梯。代明辉来到伍小白面前,一手撑墙,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
啊……啊……伍小白后退两步,这个代明辉有点咸猪手,她想说:值班还敢喝酒,上次董事长搞突袭,发泡车间那几个打麻将的被一锅端了的事,你忘记了吗?可是她不能说话啊。
伍小白把组长的领件单拿出来,啊……啊……,指给代明辉看。
哟,要领这么多东西啊,看你这小手,又白又嫩的,你拿得动吗?代明辉说着话手就开始不老实了,不接领料单,反而握住伍小白的手不放了。
伍小白心底一惊,拼命告诫自己“不怕,不怕,这是在公司,他代明辉还能吃了我啊?他要再故意为难,最多我不领这料,让组长上来领就是了。”伍小白使劲地抽出手,一脸气愤地看着代明辉,啊……啊……啊啊,她的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着,表示她非常愤怒。
被酒精迷昏了头的代明辉恶向胆边生。伍小白不会说话,伍小白惊恐,无助又愤怒的样子越发刺激着他的大脑。他返身一个箭步,准确地关掉了楼道灯。伍小白的双手停在半空中,背后的月光衬着她的上半身,像一幅剪影的画。她反应过来,不等双眼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夺路就逃。
小哑巴,我看你能跑到哪?代明辉在后面猛追,像一头患了失心疯的野兽。还有三阶楼梯呢,他一大步跳下来,把伍小白扑倒在四楼的转角处。
啊……啊。
别啊啊啊地叫了,你辉哥还没做什么呢?你这样,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太刺激了……待会儿有你爽的。代明辉捂住伍小白的嘴巴。
屈辱的泪水从伍小白的眼角沽沽地住外流,她拼命地扭转自己的脸,不要看身上这个野兽的嘴脸。
你给老子转过来!代明辉一把卡住伍小白的下巴,逼她面对自己。伍小白痛苦的表情让他的欲望无限生长。
伍小白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她的手脚明显地软了下来。平生第一次,她恨老天爷的不公平。不能说话——不能说话她也认了,只要勤劳,善良;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坐在干净明亮的办公室上班,当一名普通的车间工人也是好的啊。杰明,杰明有一只眼睛几乎是瞎的,杰明也是那么热爱生活的啊……想到杰明,伍小白的心刀割一般疼痛,杰明……他此刻在哪里?天啊,为什么?杰明刚才收到她在微信里发的相片时一定笑了吧……
伍小白恨透了,她恨自己无力。微信里的相片,那一轮柔和的白月亮此时还挂在天上,它就在窗户外面晃啊晃啊,在伍小白的泪水中晃啊晃啊!代明辉又臭又脏的嘴巴又扑下来了,伍小白的恨啊,像汹涌的水一样猛灌上来,将她淹没,不能呼吸……
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代明辉猛地爬起来,来不及拉好裤子就往楼上跑。刚跑了两步,想起往上是死路,折返身来,低着头,往楼下冲。
谁啊?黑暗中有人生气地喊:跑什么跑,也不看路?
代明辉推了那人一把,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咦?这谁啊?来人发现了睡在地上的伍小白,,他血住脑门上直冲,哪个畜生王八羔子,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别怕别怕,靓女,别怕。我去开灯啊……我……我背你去医院。来人小心地从伍小白的腿上跨过去,打算去开灯。裤脚却被伍小白死死地拽住了。
啊,啊……伍小白声音嘶哑,她恨不得把头顶明晃晃的月亮一刀砍成碎片。多残忍啊,就这样照着她,看着她赤身裸体地被人凌辱,无动于衷。如果可以,她情愿永远呆在黑暗之中,没有人看得见她。
伍小白?是你……你?
伍小白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叉车组的刘大飞。刘大飞愣了一下,赶紧脱下身上的短袖衫盖在伍小白身上。
那个王八蛋是谁?刘大飞背过身:没人性的东西,连一个残疾人都不放过。
伍小白脑子里空空的,机械地整理着衣衫。刘大飞在问她话,她想说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想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想说……她不会说话,有什么事都只会用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啊啊啊”,“吧吧吧”来表达。可现在,她连张开嘴巴“啊啊啊”的力气和欲望都没有了。世界从此无声。
二
一个残疾人,性格怪一点,有时候突然而来的情绪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都是可以理解的吧。可是不会说话的伍小白变化太大了,她就像一夜之间,去外星球溜了一圈似的,天亮,躯体是回到了地球,思维却变成外星球的了。
不要报警,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要问我那个人是谁,你懂吗?昨晚,伍小白在刘大飞的手机上迅速地打出这一行字,又迅速地删除掉。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眼睛询问他。
刘大飞脑子里就一根筋,转不过这些弯弯绕绕来。你别怕,我给你作证,定能将那王八蛋绳之以法,让他付出代价!刘大飞义愤填膺地说。
然后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被他强奸了?杰明也知道了,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以后的日子你让我怎么过???伍小白一口气打了三个问号上去。
刘大飞沉默了。
刘大飞是广西人,在车间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只不过别的“人物”都是以精明能干,工资高等闻名,刘大飞却是“憨”的出名。关于他的传说也不少。据说每个月一发工资,他只留三百块钱在手上吃早餐,剩下的钱全部寄回去给他寡居多年的老母存起来。但有了解情况的广西老乡说,他们家兄弟三个,大哥二哥的老婆小孩都在家,没有分家,他的钱全部贴了他们的生活了。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要盖房子,要娶老婆,要存老母和自己的养老本……这个憨子,大概是想老婆想疯了,是个人说给他介绍老婆,他就买烟给人抽,买红牛给人喝,一个月不到头,手上的钱花光了,自己饿肚子。
以前也有人开过伍小白和刘大飞的玩笑,说正好大飞单身狗一只,租个单间还要三百块钱一个月,不如给伍小白上门当老公,做半个河南人去。刘大飞人穷志不短,偏着头甩去一句脏话:“丢……我……我们广西人不会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其实要真有这样的好事,刘大飞做梦也会笑醒,只是以他的条件,配伍小白虽不至于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至少是掂起脚都还差了一截的。伍小白虽然不会说话,但身材样貌都是照电视上的人那样长的。
杰明才是老天爷心怀内疚,专门派来补偿伍小白的。就算是瞎了一只眼睛的杰明,都曾迷倒过不少本地姑娘。小伙子热情本分,遇到事情总能站在别人的角度去理解和解决。两家的大人也是非常满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是过眼云烟,两个人旗鼓相当,齐心协力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那天下班后,伍小白说累,没有跟杰明去老地方饮早茶,直接回家了。
我不想去上班了。伍小白拉了一下妈妈的衣服,一双洁白的手宛如身姿轻盈的仙鹤一样在半空中翻飞。她的手语娴熟灵动,熟悉的人也能感受节奏韵律中她的心情,像人说话时抑扬顿挫的语气一样。
啥?妈妈没有看懂女儿的“语气”,她反问了一句,不上班了?
伍小白却一头冲进大哥大嫂以前的主人间,“呯……”一声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大哥大嫂买新房搬出去后,爸爸妈妈还是挤在最小的那个房间,不愿意搬过来。爸爸说杰明家两兄弟,他父母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买多一套房子,以后小白结婚了,还是要住在家里的。
伍小白疯狂地撕扯身上的衣服,等不及热水上来,她已光溜溜地站在花洒下面。她死命地按沐浴露,迫不及待地往身上擦。全身都是滑溜溜的泡泡,当热水洒出来的时候,伍小白尖叫一声,猛地取下墙上的花洒,朝自己头上就是一顿乱砸。
等她出来时,身上穿着大嫂留下的一条纱质睡裙,触目惊心地黑色,裹着一个白得没有血色,没有生命的女人,还有额头上蚯蚓样蜿蜒的血。
晚上,妈妈叫爸爸提前下班,叫杰明也来家,伍小白说不想上班了,难道她忘记了找这份工作花了多大的心力吗?
杰明,是不是你们两个人吵架了?妈妈问。
杰明一进门就被一身黑衣的伍小白吓了一跳。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逛街,伍小白轻轻地牵起模特身上的黑裙子,给了他一阵安静而妙曼的手语:黑色也很好看。不过呢,我更喜欢白色,因为它安静,代表爱情的纯洁与坚贞。而黑色,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就给我穿黑衣服吧!
伍小白非常幽默地一笑,继续她的表演:在坟墓里我会忧郁万分,因为不能把我最爱的人也一起关进来!
小白,你……你这是怎么啦?杰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扯了扯伍小白黑色的衣袖。
伍小白像一只受伤的黑蝴蝶一样敏捷地逃离,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
伍小白不“说话”,也不看他们,她的意思早就“说”清楚了:她不要去上班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同意,杰明也不同意。
爸爸了解杰明的苦衷,也知道他不好说出来,便代他说了。小白,你这样太任性了。你们两个不像别人,想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太难了。现在这家公司给你买了社保,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将来你们要有小孩的。我和你妈没本事,留给你的,保不了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啊。孩子,有什么委曲,你忍忍,至少等到缴够十五年的社保,我们就安心了。这样,是对你将来最大的一份保障啊。不要怪爸妈残忍,是生活太现实了啊。将来,你会明白爸妈的苦心的……
说到后面,爸爸几近哽咽,几乎控制不住泪水。
伍小白把腿和脚都蜷缩到沙发上,下巴抵着膝盖,因为衣服,也因为脸上的表情,与以前判若两人。
三
日子就这样过,只是伍小白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笑脸,衣服也全部换成了深深浅浅的黑色。她把自己埋进了深深的坟墓里,“呯!”一声,把杰明关在了外面。
变成机器人的伍小白不再对任何人作退让。比如白班的时候,组长叫她去五楼领料,她两手一摆,没有商量的余地。比如杰明说小白,我们把结婚的日子提前一点吧,等到中秋节结婚的人多了,装个花车都要排队。伍小白又是摆手,她甚至比划着说要不推迟吧,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又比如以前晚饭后只要有时间,伍小白就会陪妈妈去小区散散步,聊聊天,现在不了,无论妈妈怎么说,她再也不下楼了。
伍小白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里,她想喊叫,刚张开嘴巴,就吞了一大口水。她摒住呼吸,寻找别的出路,突然被一束明晃晃的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是月亮,怎么水底也会有月亮?她用力挥打着手臂,将那月亮碎成一潭,那碎片的月亮像变形金刚一样迅速合成一个恶心的笑脸,肆无忌惮地弹跳,嘲笑她。
伍小白强迫自己不去想月光下代明辉狰狞扭曲的脸,可是一股怎么按也按不住的恨从她的心底如蘑菇云一样升腾,轰隆隆占领她头脑的角角落落。杀了他!她对着空气狠狠地比划了一下,心底的痛才稍微减轻了那么一点点。还有月亮,月光,人们多么可笑,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没有一丝丝人性,却要想象那么多美好给它。什么皎洁,温柔,全他妈放狗屁!每一个暗夜,透过窗子,伍小白咬牙切齿地看着月亮,缺了,圆了,她的恨涨得满满地,恨不能一口撕了那虚伪的东西。
每一个人都明显地觉察到伍小白的变化,又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拧巴过的日子也叫日子,并且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那天也没什么异常,和以往一样。刘大飞刚刚叉着一大箱塑料件去伍小白那个车间,看见一群八婆们围在一起,又不知道在八卦什么新闻。他缓缓地降下那一箱塑料件,正要掉头回去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提伍小白的名字。刘大飞下意识地支起耳朵。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抢救不过来了。
唉,我看哑巴这段时间古古怪怪的,想不到她做出这种事。
听说她怀孕了……怀孕了还这么想不开?还有个把月就要结婚了吧,按她以前说的。
不会是那个独眼龙靓仔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刘大飞脑子“轰!”一样乱了,跳下叉车就跑。
刘大飞双脚刹不住地冲进行政部,恶狠狠地盯着小文员,快,找伍小白的手机号码给我!
他是慌得失去了判断,刚才在车间就可以问那些人要伍小白的手机号码呀。情急之下,竟然走了一条如此“官方”的方法。
伍小白的事情已经在公司传开了,她割腕了。只是刘大飞的举动太不着边了,他跟伍小白,算什么呀?普通同事关系都要打个问号,不是一个组别,平时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的,犯得着这样紧张吗?
小文员不紧不慢地找着电话号码,不忘斜眼打量刘大飞两下。
快点!刘大飞的拳砸在柜子上,手背青筋暴起。
又不是你老婆?难不成那哑巴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小文员嘴巴嘟嚷了一下,算她识趣,没敢说出声来。
刘大飞的手指头像暴雨点一样落在手机屏上,刚接通,他又突然收线,伍小白不会说话。
QQ?微信?都不行,他们不是好友关系。
你在哪里?我过来看你?大飞。刘大飞想都没想就在后面署了个大名。幸好短信功能还没有被淘汰。
伍小白的手机在杰明手里,杰明此刻正在医院跑前跑后地办入院手续,他还没有时间来想发生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叮!”一声,短信的到来让他脑洞大开。
你在哪里?我过来看你?大飞。
大飞,这个大飞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直接,霸道,关切,紧张?因为伍小白自杀,还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伍小白?杰明愤怒地吼了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古怪的女人还有什么话说。杰明冲进病房,把短信打开给伍小白看。
伍小白一直如死人一样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泪水横流,她一个人憋了这么久,所有的可能都想到过了。刘大飞不会说。代明辉有老婆有小孩,他也不敢自找麻烦。至于杰明那里,如果没有意外,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没有幸福可言,但至少可以平淡地生活。这就是她乞求的。
肚子里的孩子……伍小白怎么算也不会算到这一出,她和杰明每一次都很小心,绝对不可能怀孕的,她说过不要大着肚子穿婚纱的。
刘大飞现在是伍小白唯一想见的人。
杰明,哦,杰明……伍小白接过手机,她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输着液。她用眼睛求杰明帮她拿着手机。
同民医院。伍小白输了四个字,这样伤害杰明使她心如刀割,断就断得彻底吧,她接着输了三个字:我等你。
杰明怒火冲天,扔下手机,摔门而去。
四
两个月后,伍小白和刘大飞结婚了,这让所有的猜疑都得到了印证,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生活是可以被颠覆的,颠覆了又如何?当一切尘埃落定,跟随伍小白和刘大飞的隐约的耳语也逐渐消退,伍小白的肚子已经挺得高山一样壮观威武了。
这几个月他们过得太累了。爸爸说什么也不同意刘大飞这个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女婿。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就算杰明不跟你结婚,我养着你。爸爸老泪纵横,只差跪在地上求她了。
伍小白原也是恨肚子里的这个孽种的,就想着两条命,一了百了。可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后,反而懂得了生命的宝贵。她没有权利宣判这个孩子的死刑,更没有权利轻率地了结自己的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一定要有人为之付出代价,那个人一定是代明辉!
来日方长!夜深人静的时候,伍小白站在窗前,对着天上的月亮发誓:来日方长……
没有婚礼,连吃餐饭都没有。那天,刘大飞找了一辆三轮车,把伍小白和她的行李拉到了他新租的一套小两居。临走的时候,妈妈偷偷地塞了一万块钱在女儿的行李袋里。
其实刘大飞早就已经猜到那个人是代明辉了。以前他是尊重伍小白的选择,不能毁了她的名声。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名声可言了,刘大飞成了挖人墙角的第三者,而且还成功上位,抱得美人归,奉子成婚。所有的流言蜚语刘大飞都无所谓。
伍小白要报仇,刘大飞知道。
你不要去上班了。吃过晚饭后,刘大飞说,以后,我养你们。其他的事,我来搞掂!
伍小白白净的脸庞在黑衫的衬托下,生动妩媚,她准确地捕捉到了刘大飞话里的意思,在纸上飞速写下一行字:找到机会后,跟我说,我要亲眼看着。
伍小白双眼发着凌利的光,在这几乎是无声的世界里,她像一头找到猎物的母狮子,她伏在石头后面,随时准备跳出来……
伍小白,开门!杰明又吵上门来了,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的双脚都快站不住了,这个酒疯子。
伍小白心里掠过了一阵尖锐的痛,她摔开手上的碗筷,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窗外,月亮刚好从树梢后面钻出来,斜斜地照着这个小小的家。刘大飞和伍小白的家,只有解决了代明辉,这个家,家里的三个人,马上就是三个人了,才会得到救赎,有机会幸福。
刘大飞看了一眼伍小白,他知道他的计划要提前进行,这样伍小白就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杰明了。杰明也会多少得到解脱。
伍小白,你这个臭女人,活该你他妈的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你还在外面偷人,你他妈的……杰明在外面骂得越来越难听。
我诅咒你,诅咒你跟那野男人生个小哑巴,诅咒你们伍家下辈子下下辈……
伍小白实在受不了了,她突然冲过去打开门,靠在门上的杰明猝不及防,像头熊一样滚进来了。
伍小白的手在空中狂乱地飞舞起来,她脸上的表情随着手上的表述变化莫测。
刘大飞看不懂这些手势的意思。
可是杰明知道,他不相信,这不可能。杰明瞪着通红的眼睛,恨不得挖进伍小白的心脏里去:谁?是谁?
杰明的眼睛可以生吞一个大活人。伍小白突然冷静下来,她还不能说,她已经毁了杰明的幸福。
你他妈的,告诉我是谁?你知道是谁?杰明突然揪住刘大飞的衣领,双手死死地抵着他的喉咙。
刘大飞脸憋得猪肝一样色,他奋力甩开杰明的控制,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钥匙串,郭杰明,你他妈有种就跟老子走!
两头野兽气势汹汹地冲出家门,伍小白反应得快,紧随其后就要跟出来。杰明一把按住她,自己闪身而出,刘大飞动作利索地把她反锁在屋内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任伍小白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她。
五
伍小白如困兽一样在厅里来回转了近二十分钟,窗外的月亮有一半隐入了乌云之中,伍小白心中的仇恨漫了出来。
“杰明邀请你进行视频聊天。”手机响了。
伍小白扑过去按了接听键,画面清晰地传送过来。
满屏血腥。刘大飞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把细长的水果刀,刀上有点点血斑。画面突兀地晃了一下,切换过来的,是代明辉一张死鱼般惊恐的脸,还有脸上一条翻着口的伤:我错了,我道歉,我向她道歉……
伍小白,你看着,下一刀,一切都结束了!刘大飞对着视频说。
一丝从未有过的快意从伍小白心口掠过,手机中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血腥味儿。
刘大飞,你拿手机,我来。电视里传来杰明的说话声,你陪小白过日子。
刘大飞不理会杰明的话,举起刀:代明辉……
柔——达——分……
哑巴伍小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僵硬的舌底喊出了刘大飞的名字。刘大飞的手臂定在了半空中,“咣——当——!”水果刀掉在地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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