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了我一碗避子汤,
我欣然饮下,心中是无尽的畅快。
我并不爱皇上,更不屑为他生一儿半女。
可就在我喝下避子汤的半个月后,
太医告诉我:恭喜娘娘,是喜脉。
那根本不是避子汤,而是坐胎药。
这一切都是 谢景城 的计划,他从未想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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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若星
我叫徐璨,小字若星。
是三军统帅、兵马都督徐帅的庶女,两年前被送入宫中为昭仪,一年前因父亲北疆凯旋,我晋封了贤妃。
原本,入宫为妃的该是我阿姐,她为长女又为嫡女,且容貌倾城,才华满腹。
谢景城一开始看中的也是我阿姐。
但是就在入宫的前三天,阿姐突然病得卧床不起。
若是因病徐家不送女入宫为嫔妃,难免遭人口舌,又因三妹那时候未满十四,故而我便成了顶替阿姐入宫的人。
我还记得谢景城看见我时候的表情。
那真叫一个说不出的厌恶,仿佛他看见了一坨狗屎,让他恶心又讨厌。
谢景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徐璨,你顶替了你阿姐的位置,但是顶替不了我对她的爱。”
我心中嗤笑了一声:谁在乎你的爱?
面上还做出恭敬的模样:“阿姐得了顽疾,臣女自当替阿姐好生服侍陛下,事事以陛下为先。”
我入宫的第一晚他并未宠幸我,一直到半个月前,他才忽然来到我的寝宫。
“徐璨,你使了什么手段!”
这是谢景城为数不多与我讲话,一开口便是我听不懂的问题。
我疑惑地看着他,谦卑地跪地说道:“陛下,您说什么?臣妾不懂。”
他屏退了宫娥婢女,独与我在殿中,“徐璨,别瞒朕了,朕都知道,你倾慕朕已久。”
我差点就笑出声了。
可能皇帝当的久了,后宫的嫔妃多了,他便以为天下女子都要围着他转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陛下想是在哪里喝了酒?这会儿子上头了。”
谢景城勾起我的下巴,“你顶替你阿姐入宫,不是为了朕?难道是为了谢景宁吗!”
我的心猛然抽动。
谢景宁是谢景城的九弟,亦是我从来爱慕之人。
可我入宫之后再未与谢景宁联系过,早断了往来,谢景城怎得突然提及此事?
我镇定地看着谢景城,“陛下果真说酒话了。”
谢景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向来对我惜字如金,我也并不在意。
原本他冷落我这两年,我想他并不再嫉恨我顶替了阿姐,可我还是低估了他这个男人的报复之心。
这夜我侍寝了,入宫两年,第一次侍寝。
第二日,侍女给我送来避子汤。
我欣然喝下,可我万万不曾想,那是帮助我受孕的坐胎药。
我看着跪在地上满面喜色等着被封赏的太医,还有合宫上下难掩高兴的宫女,心中五味陈杂。
不过入宫已成定局,有个孩子固然是好的。
我亦欣然接受。
赏赐了太医以及合宫上下,我卧在榻上看着外面,秋风瑟瑟,让我有一丝伤感。
入宫这两年,我再未见过家人,甚至连阿姐和三妹也从未进宫看过我一次。
只一年前父亲凯旋之时,我遥遥地在大殿上望了他一眼,父亲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了。
中秋宫宴,我因有孕在身,借口早早出来,却在回宫的路上碰见了谢景宁。
他像是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的样子。
见面三分伤感,我本想绕路,可谢景宁已经看见了我。
“若星……”
时隔两载,我再一次听见他这么叫我。
我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缓缓地转了回来:九王爷。
我看见谢景宁向我走近的步伐停住了。
在青石板的宫巷之间,平整的地面上,我与他仿佛隔了很远的距离,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距离。
谢景宁看着我,露出浅浅的笑,亦如往年岁月中和我记忆中那般,他道:“你……可好?”
我好与不好,这两年中他未曾问过。
我是有失望的。
在最初入宫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过与他私奔到天涯去。
可那终究是午夜梦回的幻想。
他是皇弟,我是嫔妃。
“一切都好,多谢王爷关怀。”
我缓步从他身旁走过,他身上的味道亦如当年。
我不忍去看他一眼,我怕我会哭。
谢景宁一把拉住了我,“若星,等我。”
我震惊地转头与他对视,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等他?
还有什么可等呢?
似乎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解和疑惑,他道:“下个月,我与皓月大婚。”
我阿姐名徐婵,小字皓月。
“原来王爷是让我等喝您的喜酒呀……我会的……”
我抽出了手臂,仓惶而逃。
我哭了。
得知要替阿姐入宫那晚,我没哭。
入宫当天,谢景城不待见我,我没哭。
这两年中,未常伴父母姐妹,我没哭。
可是,谢景宁说他要娶阿姐……
他要娶亲了……
我忍不住哭了。
或许是因为我哭得太伤心,以致动了胎气。
谢景城赶到我这儿的时候,我腹痛难挨,正在咬着牙冒冷汗。
我第一次看见谢景城紧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帝王,浑像个毛头小子,他抓着太医的肩膀就问:“贤妃如何?孩子可要紧?”
原来他关心的不是我,是我腹中的孩子。
太医的冷汗比我还多,战战兢兢地跪地回话:“陛下……贤妃娘娘不知哪里闻了极重的麝香之日……恐怕……恐怕……”
谢景城听了暴怒,“贤妃与孩子都不能有差池!否则提头来见!”
我折腾的一整夜,好在福大命大,孩子和我都好好的。
谢景城凝视着我的眼神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要将我裁决成无数的碎片来才解恨。
他挥手,宫娥才女尽数退下。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徐璨,你腹中的不仅仅是你的孩子,还是朕的骨肉!”
我捂着脸怒视着他,“陛下不惩治对臣妾下毒的人,倒来打臣妾,是何道理?”
谢景城扯着我的衣领逼视着我,“离谢景宁远一些,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朕的贤妃,也是徐家的女儿!”
这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威胁,他在告诉我,如果我再与谢景宁又任何交集,他必会惩处了我,也必会惩处了徐家。
“懦弱的男人才会打自己的女人。”我不去看他,别过脸咬牙说了这一句几乎会掉脑袋的话。
可是我有九成的把握他不会杀我,如果他恼极了我,先前就不会那般紧张我和腹中的孩子了。
或者说,谢景城他需要这个孩子,这个有着徐家血脉的孩子。
02 立后
我父亲的手中有着三十万兵权,这权力举国上下无人不倾慕,无人不忌惮。
可偏偏我父亲的官职是先帝亲封,兵权是先帝亲予,先帝在世之时与我父互为兄弟。
且我父亲为官公正清廉,颇得人心。纵使谢景城他想拿捏我父亲的把柄迫我父下马却是不能。
先帝病重那几年,朝野上下传闻,谁能得徐家支持必登王座。
我父只效忠主上,并未参与夺位之争。
谢景城登基之后,为拉拢徐家,特让我阿姐入宫,许以皇后之位。
可是不凑巧,来得是我,因是庶出,入宫只做了昭仪,好在我父军功,我又晋了贤妃。
现在九王爷谢景宁要与我阿姐成婚,或许谢景城他怕了?
怕我父拥护谢景宁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吗?
可是我父亲决然不会做这等大逆之事,我敢对天发誓。
不过谢景城信不过我父亲很正常,身为帝王,他信得过谁呢?
直到九月二十这日,谢景宁与我阿姐大婚,谢景城才来我的宫殿之中,邀我与他一同去观礼,他说这样天大的喜事,他必得当个主婚人才成。
我有许久不见阿姐了,也很想念她,虽不愿与谢景城同行,却也无奈只得同往。
王府上下一派的喜气,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进出的仆人个个欢喜,府门新刷,府墙新涂,鼓乐齐鸣宣告着将迎来王府的女主人。
我阿姐一身鲜红明艳的长裙拽地而来,上绣着天姿国色牡丹绽放图,头戴六龙三凤宝石冠,摇曳着珍珠翡翠流苏坠,团扇半遮面,峨眉微露出。
只见阿姐那舒展眉头上难掩的喜色,我便知道,她是中意这门亲事的。
先拜天地,再拜君王,后拜父母,最后对拜……
谢景宁也是满面的欢喜。
我不能说不为阿姐高兴,但是我也不能说我不悲切。
谢景宁毕竟是我曾经想要嫁与的、爱慕的、倾心的男子……
可就在这对拜之时,谢景城高声断喝,“慢!”
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年轻的帝王,他一身玄色龙袍,上绣着九龙腾云之图,步履云靴,雕刻着祥云吉瑞之景,头上宝冠嵌珍珠宝石,器宇轩昂站在众人之前,眸中狠厉之色扫荡过谢景宁的脸。
我亦被谢景城的眼神累及,打了个寒噤。
谢景城将谢景宁逼退数步,亲站在我阿姐身侧,道一声:“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合该双喜才是。朕后宫数年无中宫之主,徐婵温婉贤淑,端庄慧智,朕即封为皇后……”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我阿姐放下团扇不敢置信地望着谢景城,“陛下……”
我再去看谢景宁的时候,却见他的嘴角隐隐有一丝笑。
谢景宁竟然笑得出来?
谢景城在他大婚之日当众抢他老婆,谢景宁竟然笑得出来?
我眼看着我父亲要跪倒下去说上两句的时候,谢景宁先跪了下来,“皇兄圣明!殊不知何人配与皇弟?”
谢景城的目光扫向我,我看见他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便是她了——”
站在我身后的是我的三妹徐妙,小字小玉。
谢景城所指的人正是她。
父亲终于按捺不住,跪地道:“陛下!今日乃是小女徐婵……”
“今日乃是册立徐婵为皇后之日,岳丈大人可是高兴地过了头。你我虽是君臣,亦是亲人,何须行礼!”谢景城丝毫也不给我父亲说话的机会,强行将我父拉了起来。“岳丈与诸位爱卿该为朕和九王祝贺才是!”顿了顿,他又道:“谁若多言其他,便是忤逆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多言一句。
更何况……
我看那谢景宁已经跪地谢恩了。
当事人已经谢恩了,旁人又好说什么呢?
我回头去看三妹,她一双美目怒睁,柳眉倒竖起来,纤纤玉手握成了拳头,拨开我的身子便要上前说话。
我赶忙拉住了她,怕她冲动惹了祸事,“三妹,已成定局矣。”
三妹丝毫不领我的情,甩开我的手走到我身前,但是却被我父亲的目光震慑住。
我见父亲对着三妹摇了摇头,随后又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当即明白。
此时此刻,皇帝金口玉言断不能再更改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我急忙拉着三妹的胳膊迫使她随着我一同跪地,“臣妾替三妹谢陛下指婚。”
谢景城的笑成传入我的耳朵,我第一次听见他笑得如此开怀,如此的发自肺腑。
我想今日的谢景城一定是真的高兴了。
眼角的余光,我瞥见谢景宁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他丝毫没有被人夺妻的愤恨,没有对突如其来的指婚的惊讶,他是如此的镇定,就好像这一切都如他事先预想到的一般。
谢景宁的笑容仿佛在告诉我:“若星,等我。”
回到皇宫之中,已经是天色近晚了。
我因身怀有孕觉得格外的疲乏,喝了坐胎药之后便坐在铜镜前任由侍女拆卸簪环,望着镜中的自己,不觉想到了阿姐。
阿姐成为了皇后,我该为她开心还是该为她难过?
幼时偶听阿姐说过,她只想嫁给一心一意爱她的男人。
可谢景城……
身为帝王,除了我这个贤妃,他后宫的妃子不计其数,张王李赵、田贾刘郭……哪个不是世家大族送入宫门的?
谢景城他今日宿在这个妃子处,明日又宿在哪个昭仪处,哪有一日是消停的?
这样的皇帝,必不会是阿姐心中那个一心一意的人。
我正在胡思,便有谢景城身边的高总管亲捧托盘进来,“贤妃娘娘,陛下亲赐的坐胎药,请您喝下。”
我对高公公一向很客气,“谢陛下,只是烦请公公回去与陛下说,我刚喝过了坐胎药了,再喝恐多了。”
高公公没有要走的意思,举着托盘继续道:“贤妃娘娘莫要为难老奴,您喝了,老奴好回去复旨。”
高公公垂着头,并不抬眼与我对视,从前我十分善待他,故而他每次见我都是眉开眼笑的,今日情况却与往日大相径庭。
我看着那托盘中的坐胎药,惊觉蹊跷,抓着高公公的手腕道:“公公说实话,这究竟是什么!”
高公公踉跄跪地,仍旧低头不看我,只道:“贤妃娘娘……就请快快喝了吧!”
谢景城痴爱我阿姐,今日娶了阿姐为皇后,若是我先生下孩子,若女孩则罢了,若是男孩便为长子……
难道……他……他!他!
我想起上一次他命人送来的那碗避子汤……
莫不是这是……
“这是朕赏你的落子汤,贤妃,喝了罢!”
03 皓月
谢景城来了。
带着冷漠与不屑,傲然与鄙夷。
“陛下……要我喝了这落子汤?是……因为阿姐吗?”
我的手指渐渐冰凉,颤抖着握成了拳头。
这一刻我是恨的。
我恨谢景城。
如果一开始他就真的给我喝下避子汤,我想我没这么恨他。
如今我怀胎快三月,渐渐能感受到腹中婴孩在我的体内成长。
他如今让我喝下落子汤,我如何不恨?
我怎能服从?
“这是圣旨。”谢景城冷漠地看着我。
“陛下的圣旨,就是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谢景城似乎是不想再听我说下去,他抄起那碗避子汤便向我走来。
我感觉到了恐惧,本能地后退,“陛下……我求求你,不要……”
我的祈求在谢景城看来或许是蝼蚁的吱叫,他不屑于听。
就在他即将贴近我,已经摁住了我的手腕,作势要亲自给我灌下落子汤的时候,阿姐来了。
“陛下!”
阿姐仅仅一声,谢景城就停住了动作,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
在看见阿姐冲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便温柔了下去。
阿姐大红的喜服还穿在身上,她冲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
在我和谢景城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姐已将那碗避子汤灌了下去。
碗碎裂在地上,我听见自己惊诧变哑的声音和谢景城的悲痛吼声——
“阿姐!”
“婵儿!”
“陛下,落子汤我替她喝,从此以后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你……你……”谢景城嘴角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良久只怒吼了一句:“太医!快给朕传太医!”
阿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若星不怕,有阿姐在,谁!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阿姐……”我望向阿姐那双美丽的双眸,她的眼中满是温柔的笑,似是宠爱,似是关怀,又似是解脱。
太医说阿姐再不能生育了。
谢景城暴怒至极,险些呕血,他摔碎了我宫中所有能摔的珍玩,甩袖离去。
我握着阿姐冰冷的手,想给她温暖,可是我的手却和她一样的冰。
她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笑着说:“若星,不怕,阿姐没事。”
一如幼年之时,我被父亲训斥,阿姐便会将我护在怀里,轻声地说:“若星,不怕。”
我知道阿姐心。
她不能再生育,三妹许了谢景宁,唯有我能生下带有徐家血脉的孩子……
谢景城他……不会再为难我了。
“阿姐……你不必如此的,阿姐……”我趴在她的怀中哭泣。
她轻抚着我的头,用我能感受到的悲伤说:“若星,是阿姐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好些苦……以后阿姐与你一同在宫中,阿姐会护着你的。”
阿姐会护着我的,阿姐从小到大一直在护着我。
谢景城没有其他的孩子,我腹中的是他现如今唯一的骨肉,也是他想要的徐家血脉。
因此,我顺利的怀胎到八个月。
阿姐自从喝下那碗落子汤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我来看她的这天,她已经卧在床上,面若白纸了。
“阿姐!太医院的太医都不中用,我让父亲寻了外面的神医来给你看病!”
阿姐的样子让我害怕,我怕她会突然哪一日离我而去。
阿姐笑着拉着我的手,摇头道:“我很快就会好的。”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我还要看着孩子健康地长大呢!”
我分娩这日,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疼痛让我几乎晕厥。
我的宫门外有着震天的吼声,瞥见那窗户泛着微红的光,我含糊地说着:“竟然已是日出了……”
侍女匆忙跑进来,跪在我的床前,瑟缩着呜咽道:“贤妃娘娘……宫变了……”
我不敢置信地望了那宫女一眼,下一刻眼前便是一阵漆黑。
这一夜,我平安诞下了皇子,阿姐却为救谢景城死在了箭下。
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徐家上下已经因为伙同谢景宁谋逆而被羁押在天牢之中。
拥有三十万兵权的三军统帅,兵马都督徐帅下了大狱。
我抱着孩子跪在谢景城的面前,“陛下,求您宽宥……”
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悲痛阿姐的死,现在唯有我或许可以救徐家。
谢景城头也没有抬,他在写着徐家满门抄斩的圣旨。
“陛下!就念在……念在……阿姐的救了您的份上!”我重重地叩头,怀中的孩子哇哇地哭个不停。
谢景城皱了皱眉头,示意高公公将孩子抱走。
“念在婵儿的面上,你可以活。”谢景城冰冷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陛下,我父亲为国征战多年……他……他……他一定是被小人蒙蔽了!”
唯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九王爷谢景宁的头上,我徐家才有可能保全。
即便我不愿这样去做,即便那谢景宁是我曾经爱慕过的男子……
可我别无他法。
“徐帅谋逆,伙同谢景宁造反。”谢景城继续冰冷地说着。
我膝行到他的身前,扯住他的衣襟,“陛下,徐帅是我的父亲,也是阿姐的,徐家人是我的亲人,也是阿姐的……你若……杀了徐家上下,阿姐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
谢景城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他侧过头看着我,随即勾起了我的下巴,“若你能引得谢景宁现身,为朕杀了谢景宁,朕念在你阿姐和你的功劳上,可免徐家上下死罪。”
眼泪从我的眼眶滑落,我看见的是谢景城冷漠的表情,还有那藏在他眼底的悲痛。
我父被抓,谢景宁却逃了。
谢景城有把握谢景宁没有逃出京城,但是举成搜捕,却没有搜到谢景宁。
或许他早已经知道我和谢景宁从前的过往,因而要我去引谢景宁。
谢景城下了一道旨意,念在我是皇子生母的份上,不杀我,贬我出宫。
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谢景宁来找我。
我不知道谢景宁会不会上当。
我既希望他会,也希望他不会。
我不希望谢景宁死,更不希望徐家上下死。
我身无分文,尚未出月子便流落在街头,无有去处。
这是谢景城要看到的。
只有我越惨,谢景宁越容易上钩。
在我流落街头几乎行乞的第十天,我在一座破庙前昏迷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了谢景宁。
这是一个四周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些潮湿,好像是地窖一般的所在。
谢景宁喂我喝了粥,擦拭着我额头的冷汗,“若星,是我连累了你。”
我狠命地抓住他的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谋逆!”
谢景宁温柔地看着我,拉住了我的手,“谢景城害死了父皇,他没有资格坐在皇位上。这也是徐帅支持我的原因。徐帅和父皇,亲如兄弟,怎会看着杀了父皇的逆子称帝?”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谢景宁的眼中有愤恨的火焰,在看向我的时候他极力地克制着,“没想到,谢景城竟然早有防备……更没想到你阿姐她……那一箭是徐帅亲射的,若不是你阿姐挡了,谢景城早已是一具尸体矣!”
“可是死的是我阿姐!是我阿姐啊!”我再也忍不住悲痛,抓着谢景宁的胳膊痛哭起来。
阿姐,她就是我心中的月亮啊……
04 小玉
谢景宁任由我哭着,他轻轻地抱着我,良久,他将一把匕首递给我。
那我随身带着的。
是谢景城给我的利器。
“你是想杀我的吧?”谢景宁温柔地笑着,“如果是死在你的手里……我心甘情愿。”
我颤抖地接过那把匕首,顶住了他的咽喉,“为什么!为什么不在谢景城娶我之前就带我走?天下太平,先皇怎么死的又如何!为什么要谋逆!为了已经死的人,值得吗?”
谢景宁没有回答我的话。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匕首刺破了他的皮肤,汩汩地流出血来。
我很想闭上眼狠命一刺,他便死了……
他死了,徐家上下就可以活了!
在我即将发狠的时候,匕首却被人夺了。
“徐璨!”
是三妹,她怒视着我,“谢景城不会杀了父亲的,也不会动徐家!”
兵符在三妹的手上,那个可以调动边塞三十万兵马的兵符。
“你回宫去, 就说已经杀了王爷。”三妹将那把匕首重新丢了过来,“用这把匕首杀了谢景城,一切便都结束了。大姐的仇也可报了!”
“三妹!难道我杀了谢景城他就能登上皇位吗?难道谢景城凭我一句话就信我杀了他吗?”我手指着谢景宁“什么弑父篡位,那都是谢景宁他编造的谎话,他只不过是想当皇帝罢了!”
“作为徐家的女儿,你必须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做事。”
三妹向来对我抱有成见,虽然我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即便是此刻,她看我的眼神仍旧是十分的不屑。
“好。”我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匕首。
我扶着床勉强的站起身来,谢景宁上前来搀扶我,“若星……”
在谢景宁毫无防备的时候,我将匕首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胸口。
当年爱慕的人和徐家,我必须选择一个!
高高坐在皇位上的谢景城和要谋夺皇位的谢景宁,我也必须选择一个!
谢景宁和父亲的谋逆计划失败了,就证明谢景城早已经知道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在谢景城的掌握之中。
我刺杀谢景城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只能选择相信谢景城。
“若星……我……我……”谢景宁向后倒去,三妹抱住了他。
“徐璨!你疯了吗!”三妹眼泪扑簌簌落下,“王爷!王爷!”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拍着手推走了进来,“贤妃,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今日起,你便是皇后了。”
我颤抖地握着匕首对上了谢景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眼前一黑,我的身子软了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个,我只感受过一次的怀抱。
这一切不过是谢景城设下的一个局,他要考验的,是我对他的忠诚。
如果我选择了回宫刺杀他,那么徐家上下,才真的都要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皇宫之中,三妹坐在我的床边。
“徐璨,你知道吗?为了跟你毫无关系的徐家,你杀了这世上唯一真心爱你的人。”三妹的眼神悲痛而落寞,她勾起一丝笑看着我,像是对我的报复。
我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刚刚醒来的我还有些迷茫。
她的话继续传入我的耳中,“你不过是徐家路边捡来的养女罢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眼泪也珍珠一般地滚落,“从始至终,你不过是徐家养来为了送入宫的拉拢皇权的棋子!”
“你说什么!”我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却只触碰到了衣角抓了空。
她转身出去,“你便好好地做你的皇后吧,徐璨!做这个用爱你的人鲜血换来的皇后之位!阿姐也不会原谅你的!”
自此之后,我再未得到过三妹的消息,谢景城与我说她离开了京城,不知道去了何方。
而我的父亲,徐家上下,全然没有受到惩处,并且父亲在宫变的第三日便带着母亲去了边疆驻守。
原来,是谢景城设下的局。
当谢景城知道谢景宁要谋逆的时候,他便安排了我父亲假意与谢景宁联手。
谢景城想看到的是谢景宁功败垂成的样子,以此来惩罚谢景宁。
谢景城也知道我与谢景宁从前的往事,故而他也在考验我。
考验我是不是会为了谢景宁背叛他。
如果我背叛了他,那么我父亲即便没有谋逆也会和谢景宁摘不开干系,而我的孩子也将永远背上污名。
同时,他也深知谢景宁心慕我,他想要看到的,便是谢景宁被自己心爱的人所杀。
杀人诛心,这便是谢景城。
全局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阿姐。
谢景城没有料到阿姐会为他挡箭。
其实那一箭,根本是不会射到谢景城的。
父母亲皆去了边疆,我想询问自己是否为养女的事情便没了办法。
孩子满月这天,谢景城很高兴,但是因为阿姐过世未到百日,遂也没有大肆操办。
满宫上下都来我这儿道喜,谢景城对来道喜的嫔妃都封赏了一番,随后便抱着孩子与之玩乐。
入夜,我望月诉道:“阿姐,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谢景城自背后将我揽入怀中。
自从我刺了谢景宁那一匕首之后,谢景城对我的态度变了很多。
甚至变得我怀疑他不再是谢景城。
“什么真相?”最近他总是用很温柔的语气来跟我说话,温柔的就像此刻的月光。
“没什么。”我不能告诉她,我心中的怀疑。
不论是稳坐后位,还是护着徐家,我都得有徐家之女的身份。
况且尚不知三妹所言是真是假。
或许三妹因为谢景宁的死对我怀恨在心,故意说之?
“当初那个用麝香害你险些小产的人,是谢景宁。”谢景城捋了捋我背微风吹乱的发丝,“这就是真相。”
他以为我知的真相是有关这个。
“他?”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谢景宁会这样对我。
“两年之前,谢景宁从一个老宫人的口中得知是朕杀了先帝……若星,你相信是朕杀了先帝吗?”
谢景城炙热的呼吸吹拂着我的后脖颈,我无法说出不相信他的话。
因为我要活,为了孩子,为了徐家。
“臣妾自然信得过陛下。”
“若星,你并不那么相信朕,朕知道。你在怪朕是吗?怪朕打了你,怪朕让你未出月子便……”谢景城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我难以分辨他的情绪,向前迈了一小步微微躲离他的怀抱,低吟道:“陛下……就不想阿姐吗?”
谢景城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后我听见了他转身离去的声音。
孩子安稳地睡在摇篮之中,他的眉眼和谢景城是那么的相像。
我收到三妹信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
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在边疆病故,三妹前去奔丧,信是三妹写的,内容是父亲说的。
其中写了我的出身。
我竟真的是徐家养女,而非亲生。
当年京中混乱之时,我被人遗在徐家门口,是父亲将我抱回。
养我的目的,便是为了以后嫁入皇家,成为拉拢皇家的棋子。因为父亲,舍不得送亲生的女儿入宫。
我没有想到父亲会将我的身世在信中合盘脱出。
更说,因为阿姐一向认为徐家以我为棋子十分对不起我,故而多年来宠爱偏袒于我……
我看见信中‘婵儿’那两个字,便止不住眼泪。
在那信的背面,还有三妹加上的一句话:徐璨,这个皇后你当得开心吗?
我将信攥成了一团,丢向了蜡烛。
那纸团被点燃,火球一般地滚落在地上燃烧起来。
明亮的火光之中,我仿佛看见了我被欺骗的一生。
从前每次我与三妹有分歧的时候,母亲总会偏袒三妹,父亲也会苛责,唯有阿姐护着我。
当时我只当是因为三妹年纪小,故而父母偏爱,竟不想原来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外人。
在我泣不成声的时候,谢景城将我轻轻地拥入怀中,“若星,你怎么了?”
我心中的悲痛在这一刻决堤,我扯着谢景城的衣袖在他的怀中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沉沉睡去。
朦胧中,我仿佛看见了阿姐,她温柔地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若星,不怕,有阿姐在。”
阿姐的面容渐渐消散,变成了谢景城的模样……
我惊慌地睁大眼睛,对上谢景城凝重的面容,他眉头在我睁眼的一刻舒展开,“若星,你终于醒了。”
我侧过身,不去看他,“陛下,你怎么了?你不是最爱阿姐的吗?”
05 替爱
那抚摸在我额头上的手微微僵住,随即抽离。
他的音调变得如从前冰冷起来,“这一年来,每次朕对你温存,你总要提及婵儿故意扫朕的兴!皇后,后宫的女人很多,朕的耐心也很有限。”
“陛下封我为后,对我宠爱温存,都是因为阿姐吧?”我的眼泪滚滚落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是因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还是因为……那个爱我的阿姐不在了,那个爱我的谢景宁被我亲手杀了……
三妹信上所写的那句话,字字刺我心扉。
如果她是想报复我,那么她成功了。
“你是婵儿最想保护的人,我自然要守护她的心愿。”谢景城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厌倦的口气。
我哭中嗤笑了一声,转过头看他,“谁要你的保护?谁要你的温存?这般虚假的爱,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阿姐!陛下若钟爱阿姐,便日日夜夜到阿姐的灵位前表述真心吧!陛下以后不要再来我这!我不要你骗我!”
我的半生都在被人蒙骗,我不想再被骗下去了……一点也不想。
谢景城怒斥冲冲地离开,“朕再不会踏入你宫门半步!”
“你便永远都不要来了罢……”我几乎将锦被攥成碎屑。
支撑我打起精神的,便是孩子了。
庆幸的是,我即便惹怒了谢景城,他还是让孩子留在我身边抚养。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会将孩子抱走的,不过他没有。
中元节这天,我来到阿姐曾经住过的宫殿。
宫中是不许有祭拜之地的,但是谢景城深爱着阿姐,所以阿姐曾住过的宫殿之中摆着阿姐的灵位。
我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从微掩的门缝之中看见了谢景城半隐在烛火之中的身影。
他坐在那里,像个寂寥悲切的幽魂,诉说着心中的思念。
“若星不会原谅我了,婵儿。”
我微微惊讶。
谢景城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门缝与我对视。
我转身想要逃离,他打开门,将我紧紧地抱住,“若星,别走!”
我闻到了谢景城身上的酒气,他将我拉入殿中,一齐跪在阿姐的灵位前。
“我谢景城发誓,会一生一世……”
我想将手从他的手中扯出来,却是不能。
他紧紧地拉着我,就像是知道我要逃掉一般。
“在阿姐的灵位前,陛下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鄙夷和悲伤。
我已经和谢景城摊过牌了,还怕什么?
谢景城放下了起誓的右手,身子弯了下去,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松开了我的手,“滚!给朕滚!”
我毫不犹豫地起身,转身的那一刻,裙角却被谢景城紧紧地拽住,“若星……”
扯开裙角,我走出了殿门。
身后传来谢景城的怒吼:“传朕的旨意,以后不许皇后踏入这里一步!”
八月的一天,边疆传来消息,我父病故了。
即便徐帅非我亲生的父亲,但是到底养育了我多年。
我的内心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
只有夜深之时,对着空中的月,将心中的情绪一点一点地说给阿姐听。
徐帅没有儿子,唯有算我在内的三个女儿,如今徐家算是彻底的没落下去了,只有我这个表面上的皇后还在支撑着徐家的门面。
但是外人不知道,我本身并不姓徐。
我也曾悄悄地派人去打听自己的身世,但是根本没有结果。
不觉之间春去秋来,这天高公公捧着食盒来我这儿,笑眯眯地对我道:“皇后娘娘,这是陛下特意让老奴给娘娘送来的。”
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的花糕和酥饼。
“陛下听闻皇后娘娘近来神思倦怠,特意让御厨做了这甜口的点心,以解娘娘烦忧。”
我瞧着那点心,淡淡地笑了笑,“替本宫谢陛下的赏赐。”
高公公看我没有要吃的意思,轻轻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恕罪老奴多言。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如今陛下一心想与娘娘您鸾凤和鸣,又有何不好?小皇子一日日长大,若瞧得您与陛下生疏至此,想必也会心生疑窦……徐家没落,诸家贵女年年若雨后春笋一般入后宫,娘娘就不怕有朝一日,陛下……会真的厌弃了娘娘吗?所谓适可而止……已三载了,娘娘该放下了。”
高公公离去,我拈起一块花糕看了看,丢在了地上。
谢景城对我的不是爱,只是对阿姐的怀念罢了。
我对谢景城也没有爱,即便是为了孩子,我也装不出爱他,做得恭敬已算得是上乘了。
入秋时节,谢景城要去围猎,他说我身为皇后,理当同行。
孩子快五岁了,穿上谢景城专门为他定做的盔甲十分帅气可爱。
我不由地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同行的还有德妃,她是近两年来,谢景城最宠爱的妃子。
德妃对我一向恭谨,对皇子也十分喜爱。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一向恭谨柔顺的妃子竟然在猎兽场上要杀我的儿子。
这一天艳阳当头,谢景城的兴致很高。
谢景城给儿子起名谢怀月。
怀月虽然不到五岁,但是已经可以独自骑马,这让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很骄傲。
他还有一把谢景城亲自为他打造的弓,专门猎杀小兽。
怀月的目标是一头小狼,谢景城答应怀月,只要他能活捉那小狼,便允许怀月将小狼带回宫去养着。
谢景城亲自将小狼放开,待跑出白余米之后,怀月开始了他的捕猎时刻。
意外就发生在怀月即将追上那小狼的时候,那匹大宛马不知为何突然惊了,随后便疯狂地朝着草原的尽头狂奔而去。
“怀月——”我翻身上了一匹马冲了出去。
谢景城的马比我快许多,“若星,朕去!”
谢景城和怀月二人相继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我觉得身后一道劲风,下意识的侧过了头,一道冷箭唰地从我面前飞过。
回身看去,德妃一身骑马服飒爽奔来,“皇后娘娘,臣妾刚才不甚……”话音刚落,她又对着我放出一箭。
这一箭射在了我胯下的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疯一般地跑起来。
一道绊马索将马蹄折断,我更是狠狠地摔落马下。
失去知觉前,我瞧见了德妃微笑脸。
德妃,名贾嫱,小子昭然。她的父亲,接管了我父那三十万军马,是现在的兵马都督。
“其实我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过父亲说,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德妃正对着我笑,亦如从前那般恭谨温顺。
“陛下回来,你便是死罪!”我四肢被捆,此刻正在皇帐之中。
谢景城和怀月还没有回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德妃很得意,“此时,我父想来已经取了陛下的首级!这天下,便是我贾家的了。”
“你们竟然敢谋逆!”
“都督回来了!”外面有人喊了起来。
德妃露出了笑容,“皇后娘娘,你儿的首级,妹妹这就提来给你亲眼看看。”
我眼前发黑,对着德妃破口大骂,她并不理会,笑呵呵地出了营帐。
只听得德妃欢快的声音:“爹爹!可杀了那一大一小两条谢狗?”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营帐外进,滚到了昏暗的角落处。
我尖叫了一声,不忍去看。
营帐外是德妃抑制不住的笑声:“爹爹,你今日可登基称帝矣!”
“吾儿说得不错!今日你便是公主了!”
谢景城死了……
那怀月……怀月……
喷出一口血之后,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被吊在了城楼上。
贾帅高呼道:“南国人,这便是你们皇室最后的血脉,质子权的女儿!若想要她活命,便放下你们手里的刀!”
围猎所在之地便是邻近与南国接壤的地方。
下面是百万的大军,为首的将军银盔亮甲,面带银狼面具,“贾裘,我们怎么信她就是权王遗孤!”
贾裘是贾帅的名字。
几十年前,南国权王入梁为质子,后死于京乱之中。
我是权王的女儿?南国人吗?
“信与不信在你,反正死一个人对本王来说,微不足道!”贾帅放肆又得意地笑声在我的头顶飘荡开来。
“贾裘,你这个不忠不义的老匹夫!”我挣扎着,“我皇儿在哪里!”
我的声音淹没在两军对垒的紧张气氛中,无人在意我说了什么。
过了很久,南国将军挥手,大军开始后撤。
贾帅:“人,这便给你们!”
悬吊着我的绳子被贾帅砍断,我猛然坠落下去。
“怀月,娘来陪你了……”我闭上了眼睛。
以为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我跌近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之中,“若星,没事了。”
这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地狱里的一道光,将我拉回到鲜活的世界中。
我猛然睁开眼,对上那银狼面具后面的双眼,无比熟悉!
“你……”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陛下和怀月都无事。”
这个声音……我反复的回忆着……
策马飞驰,与此同时他挥起长枪号令道:“攻破禹城!取贾裘,贾嫱首级者裳金万两!”
“南国人,你竟然言而无信!”城楼上传来贾帅的咒骂声!
箭雨自城楼上射下,有一支打落了银狼面具——
我看见了谢景宁那张绘了风霜的面容,他温柔地对我笑着,“我说过,让你等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震天的厮杀声我仿若听不见一般,只凝视着面前人的那张脸。
无数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飞过,然而没有一点头绪。
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将我放下马,眷恋地摸了摸我的面颊,“等我回来。”。
转身,策马,他冲入战场之中。
风在这一刻吹起了他身上的银白斗篷,眼泪从我的面颊滑落。
双手捂在胸口,起起伏伏的心跳让情绪无法安定。
时隔多年的重逢,我心中的愧疚,心中的怨恨、思念,无法明说的情绪都成了泪水,一滴一滴滴落下。
“母后……”
转回身,见谢景城抱着怀月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放下孩子,怀月燕儿一般地朝着我扑了过来,“母后!”
我紧紧地将怀月抱住,“怀月,怀月!”
说不出一句话,反反复复只唤着‘怀月’两个字。
谢景城将一件斗篷披在我的身上,“若星,进去说吧。”
这一仗打了三天两夜,谢景宁带军攻入禹城,生擒了德妃,斩了贾帅的首级。
德妃被押入营帐的时候,面色高傲,没有一点悔过的意思,是守卫踹了她一脚,她才跪了下来。
谢景城面色阴冷,“朕一向是宠你的,没想到你竟然与你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
“宠?陛下何曾宠过?陛下心中念着的,想着的,难道不是只有皇后一个人吗?”德妃唾了一口,“你这样虚伪的人,怎配做得皇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是我也做得皇位,何况我父亲是三军统帅,德高望重!你们谢氏,当皇帝的虚伪,当皇后的乱伦!历代如此!我呸!”
“放肆!”谢景城低吼了一声,宛若被触碰了逆鳞的龙,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德妃却笑了起来,转头看我,“皇后娘娘,陛下一而再地利用你,你会爱这样的男人吗?”
我和谢景城之间,从来也没有爱的。
从始至终,我只不过是谢景城他怀念阿姐的替身。
“若星,跟我来。”谢景宁温柔地看着我。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营帐之中,除了趴在我怀里睡着的怀月,便只有谢景宁在我的面前了。
他伸出手,“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我的指尖冰凉,手在袖子中仿佛僵硬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景宁依旧温柔地笑了笑,收起了手,“跟我来吧。”
他将我抱上马儿,与我共乘。
这样的举动甚是不妥,但这一次谢景宁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
他策马带着我奔向草原的深处。
我不经意地回头,看见了站在营帐前的谢景城,夜色之中我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我。
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才脱离了那目光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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