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钒
露珠挣脱云朵的怀抱
月亮挥霍着太阳的光辉
高大的黄桷树从石缝里窜入天际
还不懂睁眼的鸟儿已在枝头张着嘴索取
公鸡已叫哑了它的嗓子
妈妈
快起来吧
圈里的小猪是你的心肝宝贝
妈妈
再挽起你心爱的菜篮子吧
就像在过去每个平常的日子里
可我已经没有了妈妈
是的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妈妈
我跪在你的面前
红色的蜡烛烧干了我的眼泪
妈妈
我眼里就要淌出血滴
就像我从你的身体里来到这个世界
同样带着哭声和你温暖的血迹
从那一刻
我便拥有了你
从那一刻起
我以为一切都会永恒
以为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可我没有妈妈了
妈妈
妈妈
妈妈
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你昨天不是还在地里和父亲一起种菜籽吗
前天我们才在一起度过你六十九岁的生日
你再挽起你的菜篮子吧
里面是一株株
你亲手种下的
土豆、番茄、大葱、辣椒、玉米和茄子
我不会再阻止你
拿着它们到街上
换成
一颗
一颗的
金子吧
又把它们藏在枕头里
破旧的衣服里
谷草堆里有没有呢
玉米地里有没有呢
你为什么不把它们
存到银行里
或者把它们
记到你的日记里
哦
我的妈妈
因为你只会写你的名字
我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妈妈啊
我曾嘲笑你的土气
我不止一次地喝止你
也心疼你
你为什么就不舍得多花一块钱
买一块糕点
更别说为自己添一件新衣
我跪在你的面前
想找一张你像样的照片
可翻遍了手机
也没有痕迹
就像你不曾来到这世界一样
是啊
妈妈
我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妈妈
明天还有谁会记得你
你的邻居们都来了
一共是二百八十三户
足足有六十桌
我们的确应该是要款待他们的
从他们的眼中
我的确看到了沉痛和悲伤的心意
毕竟你们已做了几十年的邻居
我想他们会记住你的
你的一辈子也在这唢呐声和嗡嗡的嘈杂里
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因为今天所有的人都是为你而来
可我还是没能找到你
最后在我超市门口的监控里发现了你
以前你逢人便说自己活不过六十九岁
可谁又相信呢
你只是个会写自己名字的妈妈
又如何能道破天机
今天的你是怎么了
从白天一直坐到黑夜
行人从你身边来了又去
是你不想说话
还是他们不想理你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告别呢
或许你已给过了我们机会
转过头来吧
就让我再次深情的呼唤你
我的妈妈
我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妈妈
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我的妈妈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她永远留在了我超市门口的监控里
那是一座雕塑般的佝偻着的背影
妈妈
天就要亮了
他们是来帮我送你的
是的,妈妈
我已没了力气
所以我请来了生产队最精壮的汉子
我会在他们身后匍匐着前行
就算这样
也无法释放心里的悲伤
我只想躺在您的怀里
放声哭泣
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妈妈
妈妈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他们说
你将回到你再熟悉不过的土地
他们说大地是所有人的妈妈
不
我不这样认为
您将身体还给了它
而我又能把什么还给你
只有你
只有你
才是我
真正的
真正的
母亲
(以此文纪念我的舅妈,一位普通的有代表性的农村妇女,她有一儿一女,大的是我的表姐,少时便外出务工,舅妈离世,表姐尤为伤心,小的是我表哥,一名乡村汉子,在当地有固定工作,他和我的表嫂还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收入高于一般农村家庭,此文系模拟口吻。)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52mingliang.com/1943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