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墨名字打多少分(你知道王羽墨是谁)

【全文完】

所有都认定我会是萧从渊的世子妃,可皇上却突然下旨将八公主许给了他。

「妙妙,皇命难违,我也是身不由己」

「够了。」我冷冷抽回手:「驸马还请自重。」

(?萧是男二!!男主超好!!放心冲~有虐渣!)

1

沈妙叶少卿一起跪在奉贤殿里。

一个被沈丞相罚跪,一个被安国公罚跪。

九龙金鼎里飘出袅袅的香烟,熏得人眼睛生疼。无论如何,沈妙也想不到,萧从渊大婚之日,自己竟然和叶少卿一起被关在这里,同孔老夫子的牌位作伴。

叶少卿伸了伸早已被冻僵的手臂,侧过头来看向沈妙,“你冷不冷?”

沈妙哼了一声,杏眼里含着的薄怒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消退半分。

“我让图萧拿床被子给你?”叶少卿好脾气地继续说道,“你细皮嫩肉的,身子又单薄,别冻病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出口,沈妙登时火冒三丈,反手给了叶少卿一巴掌,“混蛋,你还敢说?你分明就是借机报复!”图萧……屠萧,叶少卿是有多恨他,连给随从起个名字都带着满满的恶意!

叶少卿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蛋,偷眼看着她,小声嘀咕道:“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可还不是你说的,你恨他……我这才去给你报仇嘛!”

沈妙气结,“叶少卿你这个白痴……”

整个南凉的人都知道,丞相沈念浦的小女儿沈妙思慕北辽世子萧从渊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

沈妙为他学跳舞,为他学作诗,为他学女工,为他和政见不同的官员家眷们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而萧从渊为沈妙做了什么呢?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在茫茫人海忽然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沈妙便能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当所有人都认为沈妙定会成为萧从渊的世子妃的时候,皇上却下旨将八公主晏娴指给了他。

于是,沈妙的心碎了。

她坐在临潼江畔的醉仙阁里喝得酩酊大醉,掌柜的过来询问:“小姐喝醉了,请告知府上何处,小的好去知会一声。”

沈妙醉眼蒙眬,不知怎地便将萧从渊的府址报了出去。

萧从渊作为北辽留在南凉的质子,身份虽然特殊,却掩盖不了自己的光芒。他不仅生得剑眉星目,身材颀长,而且丝毫没有北方汉子的粗犷,反倒是温文尔雅,文武全才,因此南凉许多名门闺阁都将其视作佳婿人选。

当他由店小二带着走进醉仙阁的时候,在场的宾客无不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杯盏,怔愣地望着这个玉质男子一步步走向角落里烂醉如泥的相府千金,原来不仅落花有意,流水也是有情呵。

就连沈妙也觉得萧世子定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他怎么会跟着店小二来到醉仙阁,又怎么会亲自将自己背回丞相府?

犹记得那一夜她吐得稀里哗啦,甚至扯掉了萧世子的一只衣袖,直到今天,那只袖子还被她好好地保存在闺房的红漆木大箱子里。

“妙妙吾爱,你在想什么?”叶少卿推了推有些呆傻的沈妙,温凉修长的玉手抚向她的额头,“冻坏了?”

沈妙一把推开叶少卿的手,“滚开!”

沉了沉,沈妙忽然叹了口气,“你说他既然答应皇上的指婚,又为什么还要跟我纠缠不清?既和我纠缠不清,为什么又……”

叶少卿忽然古怪笑了一声,“沈妙别傻了,萧从渊是什么人?他是北辽的世子,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南凉人的。”

“我知道你讨厌他,用不着说这些莫须有的话出来,叶少卿我告诉你,就算没有萧从渊我沈妙也不会喜欢你。”

“我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安国公家里养的不肖子,哪里配得上才貌双全的丞相千金?”叶少卿歪了身子坐在地上,支起一条腿,“只是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万万不可以喜欢萧从渊,他——”

沈妙忽然用力推了一把叶少卿,“他都已经成亲了,我喜欢有什么用,叶少卿你存心呕我是不是?”

“保不齐你们玩个什么暗度陈仓……暗通款曲的……啧啧,妙妙我可跟你说,萧从渊此人城府极深又身份特殊,你可不要触霉头……”叶少卿一向正经不起来,说出的话若非沈妙心理承受能力顽强,恐怕早已被气得吐了血。

“你当我是什么人?他既然成了亲,从今而后,我和他便划清了界限……”沈妙破天荒没有骂他,只是深深看了叶少卿一眼,“我知道你是替我气不过……只是何必动手,你打了大辽世子,安国公可是气得不轻。”

“我打了他,受罚也是应该的……嘿嘿,何况还有你陪着我呢!”叶少卿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罚过多少跪,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何必跑出来受牵连。要我说当时你就该躲在宾客里看笑话,看我打他个鼻青脸肿,还怎么入洞房!”

2

沈妙被放出来的时候,萧从渊已经和八公主三朝回门住进了公主府,她尚未来得及从这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中缓过神来,皇上的千秋宴便开始了。

寿宴之上,她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八公主,浑然天成的皇室气派,连好看的眉眼都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这是沈妙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八公主见到沈妙,美目一转便移了开,不过一瞬,已感受到了满满的敌意。

“父皇,儿臣听闻丞相幺女乃是南凉京都的名人,曾经寒冬腊月在临潼江畔跳了一支舞,可谓艳惊京城,儿臣一直心向往之,如今终于有机会见到沈小姐,可否请父皇下旨令其在此舞上一段?”八公主一字一句说得极是缓慢,好像生怕这满堂朝臣家眷听不清一般。

她说得很是隐晦客气,但沈妙还有众人皆不是傻子,当年那一段韵事南凉无人不知。

沈妙为了博得萧从渊另眼相看,不惜相邀会于江畔,自己在天寒地冻的夜晚穿着层层轻纱赤着足跳舞。她以为萧从渊定会惊艳,即便不惊艳也会感动……可哪知她足足舞了一个时辰,萧从渊都没有出现……

后来她跳着跳着不知怎地就从高台上滚了下来,恍恍惚惚间似乎看到萧从渊拨开人群将自己抱了起来……

那一次她整整病了半个多月,等能起身的时候,沈丞相直接将她禁了足,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听到不少关于那一晚的流言。

犹记得她拉住正在议论的下人,一脸热切地看着对方,“你快说到最后……萧世子有没有来?有没有?”

下人不敢看她,胆怯地摇了摇头。

是呵,那一夜萧从渊正在宫中给八公主过寿辰……那一夜,沈妙像个傻瓜。

八公主在此时旧事重提,羞辱之意昭然若揭。

皇帝微睁龙目扫视全场,最后锁定了角落里的沈妙,颔首道:“如此甚好,沈家千金既然善舞便上来展示一番,聊以助兴吧!”

场上寂静无声,几百双眼睛无不看向沈妙,这样的场合,她跳舞是自取其辱,不跳却是抗旨。

忽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殿下响起,“皇上,说起舞蹈……少卿从波斯寻来几名舞姬,连日命她们排演了一段鼓上舞,哎呦,那身段、那样貌……那动作……”叶少卿眯着眼仿佛已经看到舞姬跳舞一般,“保准皇上您看了之后,其他人的舞姿再入不了眼。”

沈妙提着的一口气悄悄松了下来,叶少卿别的本事没有,插科打诨倒是很在行,让他这么一闹,方才的尴尬也没那么明显了。

八公主冷哼,“什么波斯舞姬,庸俗……”

只听叶少卿继续说道:“公主说的是,沈小姐舞姿自然清新脱俗,只是少卿本就是俗人一个,怕是欣赏不来,何况这男人喜欢的……嘻嘻,公主是不会明白的……而且为了今日少卿可是准备了许久……皇上您可不能偏心沈小姐……”

叶少卿作为安国公嫡子,从小于宫中来往惯了,虽说行事纨绔惫懒,但皇帝却早已见怪不怪,听言,反而大笑道:“好好好,难得少卿懂事,朕岂能辜负了你?还不让你的舞姬们上场?”

皇帝话音方落,大殿之上立刻声乐齐鸣,一群波斯装束的舞姬迈着曼妙的步子款款而入。只见她们一个个水腰摇摆,眼含秋水,一向注重礼仪的南凉何曾见过这番风情,一时间群臣无不被吸引了注意力。

沈妙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感受到不远处的视线不由回看了过去,叶少卿正歪着头对着自己遥遥举杯,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沈妙皱皱眉方看懂,他在说:“你要好好谢我哦!”一个没忍住她笑出声来。

宫女托着碧玉酒壶逐桌为众人添酒,偏偏到了沈妙这里,宫女手腕一滑,琥珀色的琼浆洒了出来,沾染了她的云锦衣裙。

沈妙不得不出了大殿去往休息之所更换衣物。身边的侍者却将她带到一处僻静小道,不等她出言询问,人影一闪,便只剩下她一人在此。

“沈小姐——”萧从渊自小道暗处走了出来。

月华初上,清波流转,面如冠玉的男子负手望着她,眼中满是诉不尽的柔肠百转。

沈妙有些微醉,有些时候不一定要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她便能懂得。

就好似在她和萧世子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里,始终都是自己在主动,而萧从渊只要对她不经意地一笑,便胜过了旁人的万语千言。

但如果一切都停在这份无言的美好里,该多好……可有些事注定一旦被打碎,就永远都不会拼回从前的样子了。

“妙妙,委屈你了……你的情意我都知道,只是作为质子,我也是身不由己……我……”萧从渊轻声开口,语调较平时多了几分沙哑,在这暧昧的凉夜里显得格外醉人。

沈妙心下微冷,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从未和他开始过,“驸马爷请自重,您的妻子还在大殿之上,刚刚的你侬我侬还未褪去,此刻却和另一个女子诉衷肠不太好吧?”

“不,你不明白……”萧从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前一步,黑如翟石的眼眸紧紧盯着沈妙,“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原来有时候梦只能存在于梦里,一旦触碰现实就会发现根本不是自己心中的样子。

“驸马爷不该和我说这些。”本来能有个机会和萧从渊说话,是她十几年来做梦都想要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生出一丝厌恶。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想为了旨意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沈妙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冷,语气里几不可察地带了一丝不耐,“驸马爷,沈妙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萧从渊听言一把拉住沈妙的胳膊,“皇上害怕北辽不肯臣服,才想用联姻将我绑住,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们才是两情相悦……皇上却因为猜忌而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不甘心。”

若说听了这番话沈妙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到底有些感情坚持得时间久了,不管好坏,心中都有些不忍,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

沈妙有些无奈,苦笑道:“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离开南凉好不好?”萧从渊忽然握住沈妙的柔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去北辽,那里草原广袤,海阔天空,南凉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

“可是……可是你是质子,是出不了京城的。”沈妙抽出手来,敷衍了一句,“时间不早了,驸马就别再说笑了。”

萧从渊抿了抿唇,看着她没有说话,却也不肯让开路。

沈妙想走却没有走掉,忽然俏丽的小脸一白,惊道:“你要我去偷父亲的出关令牌?”

“妙妙……我们今生是否有缘,全看你了。”萧从渊语气带着愁云和对未来的彷徨,听起来令人心痛不已。

沈妙仿佛不认识萧从渊一般,冷冷地看着他,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妙妙——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萧从渊再次欺身过来,声音微微的颤抖满是不安,仿佛生怕沈妙会消失不见。

“妙妙吾爱,原来你在这里!”叶少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下子夹在了二人之间,转头看了一眼萧从渊,耷拉着脸说道,“萧世子,你如今可是驸马爷,在这无人之处拦住官眷去路,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萧从渊望着叶少卿,眼眸微冷,“小公爷被解足了,真是恭喜,不过我和妙妙之间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呸!”叶少卿推了一把萧从渊,“妙妙也是你叫的?我告诉你,整个南凉谁不知道沈妙是老子心头肉,谁敢打她主意,我阉了谁!”说着,也不顾沈妙在后边拉扯,看着萧从渊铁青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就算是驸马也不行。”

叶少卿的嗓门不小 ,才说了两句便将巡逻的侍卫引了过来,于是三人不得不一起回了大殿。

“沈妙不要犯傻,你沈家几十颗脑袋也抵不上一个萧世子。”叶少卿跟在沈妙身后,低声说道。

3

安国公家的公子爷叶少卿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因为是嫡出,便顺其自然封了世子,哪知他却成日里胡作妄为不思进取,将个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后来更是因为连夜嫖宿赌博,被言官弹劾,皇帝一怒之下削了他的世袭爵位,于是从世子变成了国公府的不肖子。

安国公没了继承人尽管气愤难平,但好在因此皇帝大为愧疚,对其封赏有加,也算因祸得福,只是叶少卿从此成了南凉的一大笑话。

这样的人要是喜欢谁,谁都要哭了吧?

沈妙便是哭得最惨的那一个,若说人人都知道她喜欢萧从渊,那么叶少卿喜欢她的事情更是无人不知了。

“妙妙吾爱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叶少卿翻墙跳进沈妙的闺房,惫懒地倚着她的妆台,一脸不解,“国公府富得流油,你嫁过来直接就是少奶奶,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最重要的是我娘死得早,你还不用伺候婆婆……”

“叶少卿你要脸吗?”沈妙坐在床头将一只绣鞋扔了过去,“放眼整个京城的世家公子,能够三更半夜闯女子闺房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觉得我会嫁给一个这般毁我清誉的男人吗?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沈妙说得咬牙切齿,尤嫌不足,继续故意气他道:“要我说你真该跟萧从渊换换,他那样光风霁月的男子偏偏命运不济成了质子,而你游手好闲,五谷不分才最该当一个混吃等死的质子呢!占着国公爷子孙的位置简直给列祖列宗丢脸。”

不料叶少卿听言,面色一寒,斜飞的桃花眼里仿佛结了一层薄冰。沈妙被他的神情唬了一跳,所谓打人不打脸,不觉有些后悔自己冒失。

也仅仅瞬,叶少卿便冷笑出声,语气里却带了隐隐怒意,“是啊,我怎么比得了萧世子,正好他不是约你一起私奔吗?只要你忍心赔上这沈府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偷了令牌和他走便是,看看到了北辽那孙子可还有空对你一脸深情!”

沈妙被他说得小脸通红,拍着床怒道:“滚——”

“好,我滚,以后谁他奶奶的再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谁就是孙子!”叶少卿翻身从窗台跳了出去,长袍一角带倒了沈妙妆台上的桂花油。

琥珀色的液体洒了一桌,缓缓流向地面,屋内弥漫了淡淡的桂花香味,那味道今日闻起来不知为何竟有些薰鼻子。

沈妙揉了揉鼻尖,忽然就流出泪来,想着叶少卿临走说的话,那泪流得更凶了。

叶少卿真的没有再翻过沈府的院墙,一连好多天沈妙都觉得恹恹的,竟破天荒地没有出府,成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反而到了晚上,却将门窗大开。

下人不解地看了看浓云遮月的夜空,“小姐你不冷吗?”

沈妙摇摇头,“屋子里闷得很,透透气吧!”

丫鬟菱儿举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小姐有封信是给您的……”

菱儿不识字,沈妙索性自己接了过来,上边没有署名,不由撇了撇嘴,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除了叶少卿那个无聊的蠢货,南凉怕是没人会做了。

虽是满脸的不屑,沈妙还是打开了信纸,洒金烫花的信笺上带着淡淡的杜若香气,娟秀的字迹规整有序,她一眼便认出这手漂亮的颜体正是北辽世子萧从渊的字迹。

信上是一首诗,“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沈妙念了几遍,不觉笑了出来,这原是一首妇人埋怨丈夫冷落自己的怨词,偏叫萧从渊写了来给她……想想平日那人儒雅正经的样子,浑不似写得出这般孟浪话的人,反倒是换作是叶少卿才正常。

沈妙想到此处不觉一怔,手中的信笺不知何时已被自己揉捏成一团,叶少卿……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了,自那日起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出现过。

不出现倒好,落得清静,沈妙翻身倒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从渊似乎变得离他越来越远,甚至这不知期盼了多少年的情话传书都似乎没了分量?

4

这一日沈妙终于经不住菱儿的游说,正准备出府透透气,便被宫中派来的人不由分说地带走了。

沈妙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进的皇宫,只记得一个脸熟的太监悄悄地告诉自己,萧从渊跑了……还是用的丞相府的令牌……

宣政殿内,皇帝正襟危坐,龙颜大怒,一旁侧跪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沈念浦。

“给她看看。”皇帝指了指龙案上的一张纸说道。

大太监取了送下去,沈妙定睛望去,却是一张皱巴巴的信笺,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萧从渊给自己的那封信……

沈妙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被设计了,可是那封信她却无从解释。

皇帝再次挥了挥手,殿外走进来一个宫女。

“说。”

“回皇上,奴婢当日伺候沈小姐更衣,亲眼见到沈小姐于御花园的石径小路上密会驸马爷。二人执手互诉衷肠,十分亲密,驸马爷更是要求沈小姐为其偷取令牌,届时一起私奔……”

皇帝一拍龙椅,“好个名门闺秀,先是勾引驸马,又偷盗出京令牌私相授受,如今萧从渊逃回北辽南北大战一触即发,沈妙万死难辞其咎!”

“皇上息怒……是臣管教不严。”沈念浦伏在地上,面如死灰。

沈妙垂眸看着眼前的地面,直到皇帝怒吼她的名字,“沈妙,你说,萧从渊是从哪条路逃走的,若是能追回来,朕尚可赐你一个全尸,否则……哼!”

沈妙平静地跪在殿下,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俯身叩了一个响头,“臣女但求一死。”

沈念浦咬牙别过头去,周身笼罩的痛楚与悲愤仿佛一张巨网,勒得沈妙透不过气来。

沈妙被关入了天牢,听候发落。

冰冷空旷的牢房内,沈妙抱膝坐在一堆烂草上,仔细回想着发生的事情……直到有人不知何时站在牢房门口。

沈妙缓缓抬头,透过天窗照进来的光亮刚好打在来人身上,仿佛为其镀了一层金边。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原来叶少卿竟也是生得长身玉立,俊逸倜傥,不过因为惫懒的行径和纨绔的印象,让人见到他便会自动隔绝掉所有的赞美之词。

她有些想笑,这样的境遇下还有心情想这些。

叶少卿垂眸看着她,细细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不知怎的,沈妙忽然有些慌乱,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眼。

叶少卿一改往日的戏谑,紧绷的面庞有些苍白,“你以为你不顾清誉,不顾性命都认下,沈家就可以免遭牵连?你以为皇上真的会放过整个相府?”

“我……我不知道。”沈妙眼圈发酸,叶少卿什么都没有问却清楚自己心中所想,这种了解于此时此刻让她温暖异常。

叶少卿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竟狠绝至此,那封信会落到皇上手里怕是也有人顺水推舟,妙妙……你被人利用了。”

提到那封信沈妙心口一窒,垂眼道:“千秋宴之后我已有所惊觉,很是小心了……只是那几日你……加上信封没有署名,我还以为是你和我闹着玩的……哪知拆开才知道是他……”

“以为我写的?”叶少卿沉静无波的眸亮了亮,转而却叹了口气,“北辽的不臣之心久矣,我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萧从渊还真是……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沈妙听言,本来满是委屈的双眼染了一丝恼怒,“如果你是来奚落我的,就赶紧滚。”

良久没有人声,直到别过头的沈妙认为叶少卿早已离开,某人这才轻声开口,“南凉之所以令北辽等国忌惮不已,只因外有叶家军保疆卫国,内有沈氏匡扶社稷。”说着他自嘲一笑,“然而如今安国公家出了我这个纨绔,后继无人不足为惧,但是你家还有两个位居高位的哥哥……实在是北辽的心腹大患,所以如果萧从渊打算攻打南凉,从内部瓦解朝廷肱骨是最为有效省事的方法。”

沈妙听他说着,眼中的神色由惊异渐渐变作讥诮,“所以他便利用我的心思故布疑阵,造成相府千金和北辽质子暗通款曲的假象……”

叶少卿点点头,“依照圣上多疑的性格,即便这件事被你担了下来,沈家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受重用,毕竟嫌隙这种东西在帝王之家最是致命……”

沈妙望着叶少卿,四目相对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眼前的少年有着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一面,“叶少卿你今日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

叶少卿唇角勾起一个黯然的弧度,“那是你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萧从渊,何曾注意过我,即便有些事是我做的,怕是在你潜意识里也变成了他。”

我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垂了垂眼眸,“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能来看我。”

“沈妙,你信我吗?”

“嗯?”她轻轻抬头,便望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去求皇上,等我。”叶少卿匆匆说了一句,便折身离去。

沈妙怔愣地望着叶少卿消失的方向,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悸动,忽然觉得被这个纨绔喜欢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个一向游手好闲的叶少卿不知怎的形象竟高大了起来。

想到此处,沈妙几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

5

接到出狱旨意的时候,沈妙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据说那一日安国公的嫡子叶少卿举着高祖皇帝御赐的玄铁鞭,跪在宣政殿外的汉白玉地板上,足足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才将他叫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后来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攫升叶少卿为定北侯,命其统领三十万叶家军捉拿萧从渊,平定北辽之乱。

叶少卿当众立下军令状,重甲横刀,领军北上而去。

这件事在京都引起的震动几乎盖过了当年沈妙的江畔独舞。

有人说,叶少卿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这三十万叶家军怕是有去无回。

也有人说,叶小公爷深藏不露,所有的玩世不恭皆为假象,毕竟他的祖父、父亲可都是名满天下的战神。

还有人说,皇帝这么做不过就是借北辽之手除去安国公一脉,进而连同沈家这些世家大族一并清理掉,毕竟放权太多的话,难免出现变数,作为天子,收权是早晚的事。

三个月后边关传来叶少卿受伤坠马的消息时,沈妙正在给他写信,深黑的墨点晕在纸上,如同厚重的阴云,压在她的胸口上。

“叶小公爷带领叶家军一路势如破竹,不曾想辽军在卧龙关设了埋伏,小公爷是在和领军将领交战中受的伤。”报信的下人一五一十地和沈妙说道。

“北辽领军的将领是谁?”沈妙紧握着双拳问道。

“是驸……是北辽萧从渊。”

莫说和文武双全的萧从渊狭路相逢,便是带兵打仗这件事,对于整个南凉人来说,叶少卿已经是令人大跌眼镜了。

“这是小公爷给小姐的信。”

沈妙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看堆积在桌角出的信纸,她写了许多许多封信,却一封也没有送出去。

展开信纸,叶少卿的字迹龙飞凤舞,实在说不上好看不好看,只觉得那字和他的人一样,仿佛这小小的一方信纸根本承载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脱离桎梏,一飞冲天。

“妙妙吾爱,想必你已得知我受伤的消息,是不是特别心疼?千万别哭啊,其实我都是装的!你是不知道叶家军看到我如此英勇,一个个军心大振,士气高涨得不行!虽然我受了一点点轻伤,但是呢,萧从渊那个混蛋被我打得更惨,你不会怪我吧?”

沈妙看完信已笑得停不下来,然而笑了一会忽然又哭了起来。

叶少卿从小到大不知给她写过多少“淫词艳曲”,墨水没多少,却是练得一手好字,那混球的笔迹沈妙再清楚不过,比对她喜欢的萧从渊的笔迹还要清楚……他一定是伤得很严重,所以才故意写得张牙舞爪……

6

南凉初定,四海安泰,高祖皇帝加封开国大将军叶振廷为安国公,爵位永享世袭。

一时间,叶家之显赫在世家大族中无人能出其右,正所谓烈火烹油,物极必反,国公府到了叶少卿父亲这一代的时候,家族已清楚地感受到了极致荣耀所带来的杀机。

功高盖主一向是历朝历代高官望族的催命符……

当时只有十岁的叶少卿清楚地认识到,叶家的福荫已到极致,若再出高官者,势必要加速皇帝的杀心。所以他掩去锋芒,扔下长剑,从此只在世人面前做一副纨绔相,将所有公子哥们游手好闲、惫懒无能学了个彻底,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安国公的嫡子叶少卿曾经也是个聪敏多才的少年郎。彼时有多少名流给过盛赞,人们都说安国公荣极一时,却不过三代,叶少卿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叶少卿成了南凉的大笑话,国公府的不肖子,却偏偏独得皇帝偏爱,不管他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多少言官唾沫横飞的弹劾,皇帝总是一笑置之,仿佛他越混账越得圣心。

这世间最恶毒的事情便是无限慈悲地溺宠一个无赖。

叶少卿明白,皇帝这是想将一匹爪牙锋利的狼养成只会打盹的偷腥猫,但如果他做一只猫可以换来叶家的平安,又有何不可?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沈家的幺女沈妙成了他既定人生的一个意外。

……

沈妙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几次想要醒来皆被什么压制着,无法睁眼。

终于一道亮光投来,沈妙合着的眼睑微微颤动,似有什么轻巧之物被风吹到脸上,酥酥的痒。她揉眼起身,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再看向四周,却是陌生得很。

一人迈着轻巧的步子缓缓进来,负手看着沈妙没有说话,直到后者眼神由惊异变作了愤怒,最后又归入了平静。

萧从渊冷着眸子看着侍者粗鲁地将一件大红裙衫套在沈妙身上,一边转身离去一边淡淡说了一句,“明日叶少卿攻城,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艳阳风高,北辽的羌音萦绕成一曲悲歌让整座被包围的城池益发显得悲壮,沈妙被架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红衣翻飞,宛如迎风展翅的火凤。

萧从渊站在不远处,与她一道极目远望,天地连成一片,苍茫处扬起铺天蹄尘。

有人黑马重甲率领三军呼啸扬蹄,转眼间已到城下。

叶少卿一身黑羽铠甲,将本来纤若风柳的身姿描摹出一片肃萧。

但见他横刀立马,英姿潇洒,若非那一张令沈妙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很难将城下之人与曾经京城里走马观花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萧从渊立在城头,拔剑架在沈妙玉颈之旁,扬声高呼:“小公爷,若要沈妙活命,便一人进城。”

叶少卿帽顶红缨迎风舞动,他稍稍抬头,俊眉轻佻,眸中却不掩轻蔑地淡淡开口,“萧世子新婚燕尔不在京中温香软玉,偏要偷跑到这蛮荒之地做一个乱臣贼子,实在令人费解。”

萧从渊面色一僵,却转首将沈妙推到身前,“国公府功高盖主,你以为今日一战胜了又如何?那狗皇帝会留你叶家独大不成?你睁开眼看看这是谁?所谓识时务为俊杰,本王欣赏你的才干和卧薪尝胆的忍耐力,只要你肯一人入城,无论是沈妙还是这三十万叶家军都将成为北辽的座上宾。而你,从此也不必再故作浑噩地过这下半辈子。”

叶少卿眼如桃花此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和决绝,再无往日惯带的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森寒与杀意,“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定将踏平你北辽的每一寸土地,灭尽你萧家九族。”

最后的尾声诡诘轻飘,但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森冷与压迫,将三军以待对峙的恐惧与绝望绵延到极致。

字字千钧,城楼上下,包括萧从渊在内,面色都不自觉地一变。

那样的气势让人无法怀疑他言语的可信度,仿佛那个闲庭信步,眠花宿柳的纨绔少年本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彰显无疑。

腰间有冷光缓缓抽出,叶少卿剑芒如电,直指萧从渊,“第一个攻上城头者,赏千金,取下萧从渊人头者,封千户邑。”

狂怒的风啸夹杂着箭矢破空之声,将整个天地塞满,不断地有人自城头跌落,也不断地有人向上冲来。

利刃忽然狠狠压下,只要一寸便会割破沈妙的喉咙,“叶少卿你真的不顾她的死活吗?”

沈妙茫然地看向城下,混乱中,叶少卿临阵指挥的身影英雄盖世。

沈妙忽然觉得他本就是天生的将才,就该呼和三军,傲立天下,这一刹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亘古长河间,豪情万丈。

脖颈间的利刃力道越来越大,但是沈妙却不敢有任何表露,哪怕轻微地蹙眉,她知道此时此刻,叶少卿是在拼命,她不能让他分心。

战局越来越紧张,叶家军已有不少人冲上了城头,和辽军打作一团,夺城指日可待。

萧从渊眼中的慌乱越来越明显,甚至于手中的剑都有些颤抖。

沈妙脸上浮起一丝讥诮。这就是自己曾倾心喜欢过的人,她甚至觉得一直在她心里神一般存在的萧世子此刻连城下随便一个普通的叶家军都比不过。

一支冷箭射上墙头击飞了萧从渊手中的长剑,叶少卿逆光而视,“萧从渊是男人的话,就跟老子打一场,你若赢了,我叶少卿当下自刎,我若赢了,你便将沈妙还给我。”

萧从渊不语,捂着手腕凝目望着沈妙,似乎在权衡。

叶少卿的声音继续传了上来,“怎么?堂堂大辽世子竟怕了我这个南凉的纨绔吗?”

随着他的挑衅,叶家军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有什么比主将英勇更让人振奋的事情呢?

7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妙,忽然推开身边刀剑的阻拦,爬上辽城的城头,红衣墨发迎风招展,随风而出的还有她字字铿锵的话语,“叶家军众将士你们各个都是南凉的好男儿,是天下女人心中的盖世英雄。不要再犹疑,跨上最烈的马,举起最锋利的箭,将这些意图毁掉我们太平盛世的辽贼杀得片甲不留,将他们的无耻掩埋在漠北的黄沙之下,永世不得超生!叶少卿不要去和畜生谈论男人的话题,他不配,杀了他,为我报仇!”

沈妙知道,叶少卿扬言和萧从渊决斗,是不想伤害到自己……只是古往今来兴兵伐城,最怕投鼠忌器,她不能自私地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更不能让三十万叶家军的将领为了她和敌方冲动地用决斗的方式结束战争。

身后传来萧从渊的惊呼,沈妙勾了勾唇角,“叶少卿从小到大,终于有一次是我为你做些事了。”

红色的人影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在空中翻飞轻舞,最后坠落……

沈妙闭着眼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痛楚,然而最后等待她的却是一方坚硬宽厚的臂膀。

沈妙睁开眼,望着那张放大数倍的芙蓉面,第一次发现是那样的可爱和欣喜,“叶少卿。”

叶少卿抿了抿唇,将沈妙挡在身后,举起手中的长剑,“进攻——”

等到叶少卿抱着沈妙骑马踏进辽城的时候,萧从渊已被活捉。

他看了看怀中女子,再次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惫懒模样,“图萧,传我令下,萧氏九族一个不留。”

这样的话语从一个满眼玩味的少年口中蹦出,死亡的颜色似乎都不再晦暗。南凉的将士们不住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山呼着叶少卿的名讳,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沈妙轻轻垂下眼睫,从小到大她的心中都有一座英雄冢,却不曾想,真正的英雄一直都在。

“妙妙吾爱,我的衣袖你什么时候还我?”身后之人懒洋洋地开口,语调之中带着无尽的狡黠。

沈妙肩头一僵,恍然般回道:“那日在醉仙阁背我回去的人是你?”

“很失望吗?”

“叶少卿,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会在临潼江畔为你跳舞。”

“我可不舍得让你冰天雪地跳那劳什子……”

“那晚……也是你吧?是你抱我回的家……”

“哎……满目山河空念远……”

“什么?”

“不如怜取眼前人。”

……

“定北侯一战成名,皇上会如何对叶家?”

听言,叶少卿目色忽然变得悠远起来,“辽一破,南凉的屏障便没了,怕是这天下又要烽烟四起……皇上暂时还离不开叶家。”

沈妙轻笑出声,“原来你执意将北辽彻底剿灭,并非一时冲动……”

“打个仗有什么好冲动的……我只为你冲动过……”

缘分的玄妙,有时候就在于——情不知所起便罢了,偏偏起点和终点也只是画了一个圆。

(全文完)

标题:《相思犹可待》

作者:临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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