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常年在外的打工人,也许辛苦一整年,也就盼着能回家过个年,享受一家团圆的欢乐与温馨。
我们老家过年很有年味,并且始终保留着一些颇具特色的文化传统。
年前的两件大事,一定是除尘和贴对联。
除尘这件事不容易,又费时间又费力气。
我家在偏远的农村,家里的杂物特别多,要把这些杂物一一挪开,然后把地面、墙壁、蜘蛛网等都清扫干净。
地面用拖把拖几遍,墙壁用抹布擦干净,然后再把这些杂物擦干净才能放回原处。
这件事情得从大年二十五六就开始干,这样每天完成一点,就不用那么累。
不过最有意义,也最让我感到年味的,还得是大年三十看我爸写对联。
首先是裁红纸,这些红纸买回来是一大张的方形纸,那时候并没有成品纸。
所以我爸会把这些红纸裁成大约一尺宽的条状,然后按合适的长度拼接起来,用浆糊粘好,这样就成了写对联用的成品纸。
然后腾一张桌子出来,摆上文房四宝,就开始写对联了。
我爸会把要写的对联提前想好,写在一张旧的日历的反面,然后用毛笔抄在红纸上,就好了。
这个环节,最让我感触颇深的莫过于写毛笔字。
写毛笔字是大中华文化的精妙所在,在世界文化舞台上想必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时候我和我哥就经常被我爸“压迫”,给我俩一堆废报纸,叫我俩练毛笔字。
但我爸光叫我俩练,他又不经常指导,练是练了,但是总感觉跟没练一样,还是写不好,后面就不知不觉放弃了。
一到过年我爸就只能自己写对联,虽然我知道他很希望我们能接过他的笔。
每写好一句对联,我就帮我爸拿着这头,我爸拿着另一头,小心的把它放到地上晾干。
为了防止被风吹走,我还会用小石头或者拿个杯子把对联压住。
等全部写好后,就开始把旧的对联撕下来。对联都是用浆糊粘在墙上的,每个抹了浆糊的地方都会粘得特别牢固,我们会特别认真地撕。
总想尽可能地撕得更干净,却总撕不干净。
最后把对联贴上去的时候,通常是我和我哥两个人负责贴,我爸就站在我们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帮忙看一下有没有贴正,上联和下联有没有贴反。
就在我们贴对联的同时,我妈就开始杀鸡,准备拜神的“盘席”。
吃过晚饭后,我爸会告诉我们几点开年,多数是大年三十晚上12点,即大年初一的凌晨0点。
“开年”顾名思义,开始新的一年,只是每个地方的开年方式和习俗有所不同。
南方人喜欢拜神,拜的是自己的列祖列宗,我们会进行一个简单平常却又古老神秘的拜神仪式。
于是我们就会准备好拜神开年的东西,通常是1个“盘席”,1个果盘、1个放有一块姜和一些盐的小碟子“姜盘”,香、蜡烛、纸钱、鞭炮和1壶酒+4个酒杯、1壶茶3个茶杯等。
总结下来就是“香纸蜡烛炮,蒜子豆事姜,三茶四酒”。
然后在出门去开年前,还要在某个特定方位点两根蜡烛,插一炷香,烧一板纸钱,拜一拜,这叫“出行”。
寓意肯定是美好的,但具体指什么寓意,我也不知道,也没问过我爸。
“出行”之后,就要去拜神开年了。
因为盘席稍重,通常是我哥拿盘席,我拿香纸烛炮,去我们倪氏宗祠“千乘堂”拜神。
到了宗祠会有很多人,因为大家都是这个时间开年,大家会打招呼,说“新年好”互相祝福。
进了宗祠,首先把盘席放在神位前的大桌子上,面向祖宗神位双手抱拳自然垂下,然后三个鞠躬为敬。
开始摆上盘席,盘席的左前摆上一只姜盘,右前摆上一个果盘。
中间先摆一排茶杯3只,茶杯后面再摆一排酒杯4只,然后先倒茶,再倒酒。倒好酒后再行三鞠躬,就开始点蜡烛,点香。
首先在神位前的香炉里插一炷香,回来站在桌子面前,行三鞠躬。然后往外走,每个门两边都插上香,行三鞠躬。
上完香后回来,就分别再倒一次茶和酒,行三鞠躬。
然后烧“门楼纸”,拿两炷香两板纸钱,在大门和二门旁边各点一炷香,烧一板纸钱,行三鞠躬。
然后回来分别再倒一次茶和酒,行三鞠躬,酒敬三巡为礼。
此时就拿一张红色纸钱粘在神位两边的门框上,然后开始拆出炮仗的引线,拿出一板纸钱排成扇子状。
然后把炮仗和扇子状的纸钱拿着行三鞠躬,就开始先烧纸钱再放炮仗。
放完炮仗回来就右手拿一杯茶,左手护住,先面向祖宗神位行一鞠躬,把茶从左到右撒在地上;然后转身面向外,行一鞠躬,把茶从左到右撒在地上,谓“敬杯茶富贵荣华”。
敬完茶,再和敬茶一样敬杯酒,谓“敬杯酒天长地久”。
然后把杯子里的茶和酒分别再装进茶壶酒壶里,收拾好盘席,向神位再行一次三鞠躬,宗祠的列祖列宗祭拜仪式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要到“村主”土地神位祭拜,到了“村主”,仪式流程和宗祠一样,仪式完成后回到家里,摆出盘席面向“住居土地”神位,行鞠躬礼敬茶酒祭拜,流程和宗祠一样。
总体来说就一句话“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世代相传的习俗和信仰。
先到自己宗祠,敬自己的祖宗神位,盼先祖保我家族老少安康,丁财两旺。
再敬“村主”土地神位,盼村里的先祖佑我家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最后带着先祖的护佑与祝福回家,敬住居土地神位。
可能是人们认为通过这个简单平常、却又古老神秘的开年拜神仪式,可以和已故的先人产生连接。
这个仪式蕴含着人们对已故先人的纪念与尊敬,蕴含着人们对健康安好的珍惜与期盼,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每年的大年三十,夜里开年的人们都会沉浸在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空气中飘着浓浓的“年味”。
一阵一阵的炮竹声彻夜响在人们耳边,却不觉打扰,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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